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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松款款作答,容与始知他原是世家子弟,家中获罪败落,父母俱亡,只剩他与一个弱弟,二人以卖唱为生,一年前弟弟死于饥荒,眼下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各人听罢,都默然不语,容与垂目思索,不觉想起,如果自己当日穿越而来,没有被卖入宫中,以此身本来的家境,怕是难免也要流落街头,命运或许和这对庞氏兄弟并无二致。
与现今相比,究竟孰好孰差,却也委实难说的清楚。
这般想着,他解下随身钱袋,将内中所有银钱取出,尽数给了庞松。心中只盼望他能早日归乡,有一处自己的营生安稳度日,不必在受颠沛流离之苦。
王玥见他如此,只轻轻拍了拍他膝头,温和宽慰的一笑。
这厢芳汀刚从适才的惊吓中清醒过来,蹙眉对王玥嗔道,“哥哥竟弄些唬人的,不是说唱曲儿么,怎么搞得像围猎似的,你们爷们儿在外头金戈铁马的还没杀将够,在家里头也不安生。”
容与和王玥相顾一笑。见庞松面露惶惑,忙又笑着安慰他,“不如你唱支拿手的曲子来听,清唱亦可。”
庞松想了想,回道,“小人唱一支思归引,大人可愿听?”
“是石崇作的那一支么?”容与问道。
庞松摆首,“是唐人张祜的。”
容与微微一怔,不再说话。须臾,他再度启唇开腔:重重作闺清旦鐍,两耳深声长不彻。深宫坐愁百年身,一片玉中生愤血。焦桐弹罢丝自绝,漠漠暗魂愁夜月。故乡不归谁共穴,石上作蒲蒲九节。
他唱得悲怆动情,听得容与心口发闷,只觉得干涸已久的眼眶,竟微微有些湿润,却不知是为了他凄婉的歌喉,还是那词中令人感同身受的凄凉字句。
一曲罢,屋内四人各怀心事,房中静谧无声,直到王玥先缓过神来,连声吩咐庞松再去外间给客人们弹唱。
“是我不好,原本想让你一乐的。”他满含歉意,讪讪笑道,“也别想那么多了,你如今什么都不缺,这会子有大好的前程,皇上又那般体恤,你只管放心伴驾就是。”
什么都不缺,果真如此么?容与笑笑,“仲威多虑了,我没事。”
王玥见他神色如常,方才释然一笑,忽又轻蹙了下眉,说道,“没事便好,你从来也不是自怜自伤之人。我还有桩正事跟你说。大同府总兵韩源,其人你可了解?”
容与点头说知道一些,那韩源是升平十年的进士,历任兵部主事,济南知府等职,在大同府任总兵也有五六年时间了。
王玥继续道,“这位大爷原也是首辅系的将才,只不过后来和秦太岳升了嫌隙,算是被放逐去了边关。他在任上这六年,陆陆续续管户部要了十五万两银子,说是招兵又要改善军衣伙食。先前秦太岳顾念他时,曾令户部照着数目一分不差的发给他。可日前有人上疏说他吃空饷,这十五万两全是为他贪墨了去。”
这不足为奇,吃空饷这类事儿哪个大营没有,不过十五万两也算是不小的数目,容与点头道,“仲威想要查他?”
王玥说是,“皇上的意思,韩源这个人还可以留,只不过要让他吐出这笔钱。我如今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道走这一趟,你在外头办差办老了的,也就手帮扶我一把。且当日咱们原说好的,一道厉兵秣马,一道戍边守疆,全当预先演练一番可好?”
容与不禁蹙眉,凝视他良久,把他看得一阵躲闪,自知不该令他作难,容与便一笑道,“我自然愿意。回宫之后,我会和皇上请旨。”
王玥登时松了口气,“那便这么定了,我终于也可以和你并肩驰骋一回了,这京里,我是呆得腻歪透了,这一趟务必好好出去松快松快。”
容与低眉浅笑,沉吟一刻,还是没能按下心底疑惑,再抬首时,略正色地问他,“仲威,可否实话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皇上授意你跟我说的?”
王玥有一刹那的愣神,接着满眼惊愕。容与只恳切回视,希望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王玥才缓缓点头,颇为怜惜的看着他,极力安慰,“皇上也是为你好,这会子留在京里,你也是树大招风,此去大同只要钱不拿人,算不得太惹眼,正是有功无过的好差事。你前些日子用心太过,又受了那么多委屈,他是想让你出去散散心。说起来,皇上是真怕把你闷坏了,和我提这话时,都有点犯愁,不知该如何让你开怀才好。”摇头叹了叹,他再道,“我看得出,皇上待你可是真用心,虽有不舍还是盼着你能恢复精气神,这才让我陪着,又事事叮嘱小心,务必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容与听他这么说,更是没法再推搪,含笑颔首应下,半晌略微侧过头去,将一份动容隐藏在王玥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
第86章情生意动
是日容与回了宫,先是沐浴更衣,其后便去了乾清宫,原本不该他值夜的,他却打发了上夜内侍,径自进了寝殿。
转过山水屏风,想是沈徽已听到声音,以手撑起头颈,半侧着躺在榻上。他身上只穿了素色冰绡中单,唇角衔笑,那一抹风流顺着眉梢眼角流淌而下,因看见是他,又略略的,把那股子劲头收敛了些。
“你怎么来了,又不好好歇着。”沈徽眯着眼,瞧见灯影里清瘦的人,不光声气,简直连呼吸都软下来,“罢了,你就在这里陪朕睡吧,回头晚上要什么,朕替你拿。”
能要什么呢,他虽然浅眠,却从不起夜,更不会来回折腾,向来都是好睡品好睡相的人。
容与笑了笑,自袖中取出一只鼻烟壶,却是这个时代少有的绿里粉彩,上头描摹着西洋风景画,是他今日路过一间古玩行,无意中瞥见的。因觉得尚有几分新鲜,便想着买回来拿给沈徽赏玩。
“出趟门,倒还知道想着朕。”沈徽接过来,难掩心底欢喜,偷眼看看面容清冷的人,措辞又多了几分小心,“今儿过得高兴么?可遇见什么有趣儿好玩的?”
容与只嗯了声,愈发觉得连嗓子里都甜腻腻的,不禁微微一哂。
沈徽点点头,“王玥那里都是些粗人,朕怕冲撞了你。”说话间凝目于那片光影,面前站着的人面容清雅,骨骼飘逸,神色是淡淡的,可那眉眼,却好似在微微含笑。
到底不敢表现得太过,见他目下这幅模样,沈徽总有种,担忧他随时会随风化了去的感觉,想了想还是起身,拉着他的手,坐在了榻边。
容与根本没犹豫,任他握着手,落落大方的坐下去。一句话都还说什么,眼里倏然涌出温柔的决绝,随即便开始去脱沈徽的衣裳。
沈徽登时愣住了,容与这一番动作太突然,他忙一把握住他,感受到那指尖传来的温度,忽然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蓦地松开手,跟着有些怔愣地,眼睁睁看他吻上自己的肩头。
容与又去吻他的脸,他的耳垂,最后是他的唇,沈徽被这猝不及防的主动热情,弄得慌了心神,只觉得一阵兵荒马乱措手不及。
半晌,他才从浑身绵软里挣扎出来,喘息着问,“你想好了?”
容与不回答,只是将更缠绵的亲吻,一记记落在他身上,等好容易停下来,才抬眸看着被他弄得呼吸纷乱起伏的人,扬唇笑了出来,那目光柔柔的,带了几分狭促,一点点往下探,最后终是满眼揶揄的,停留在他下身鼓胀的所在。
沈徽见他这般,哪里还能克制得住冲动,深吸一口气,用力将他人揽过来,半抱着放倒在榻上,跟着三下两下就剥光了他。
许是因为近来消瘦太过,榻上的人更是显露出少年人特有的体态,虽清瘦却也不失活力,窄窄的胯骨,修长笔直的腿,骨骼纤细充满美感,如今那肌肤更好似一寸寸都在发烫。
目光痴迷的看着他,沈徽整个身子都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
容与趁他愣神,一跃翻身坐起,自他胸膛开始一路吻下去,绵软的唇,犹带着一点点挑弄意味,沈徽从没见过他展露过如此风情,一时间简直要被他弄得快要丧失理智。
终于,唔地一声长长低吟之后,沈徽忍不住抬起手,捏住了容与精致的下颌,却见他眸光幽幽,迷离着一对双眸,低低的叫了声,“沈徽。”
天地只在一瞬就消散无形,沈徽倏地一下什么都忘记了,想要不顾一切掀翻他,偏生那动作做出来,竟丝毫不敢太用力,忍着周身阵阵酸楚去看眼前的人,他是那么顺从,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会甘愿献祭上这一刻的真心。
凭着记忆,他在枕边摸索了好一会,方才够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容与恰在此时回眸,望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便无声的笑看着他。沈徽不知不觉,脸上居然就是一红,半日喘着粗气,一言不发地为他涂抹那清凉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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