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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冰冷的凳子沉沉地放在他面前,阿力过去扶楚耀南起身,低声说:“南少,请吧。”
“都退下,他自己有手有腿,让他自己脱!”秦老大一声喝,楚耀南的面颊腾的红若落入开水的大虾,耳根滚烫,他难以相信父亲说出这种的话,这老东西想做什么?把在家里欺辱他的那套搬到大庭广众下来上演吗?
但他不能吃眼前亏,若是如此,他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他跪行几步上前抱住父亲的大腿,在家时他也是如此耍赖求饶,他仰头望着父亲委屈的撇撇嘴说:“爹,儿子混账,求爹饶儿子这遭,权且记下,晚上回家去打吧。”
“你还知道害臊?你偷懒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臊呢?”秦老大骂着,手中痒痒挠拍拍凳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趴好!让叔伯兄弟们也见识见识秦家的家法,别笑话我秦阿朗教子不严。让这帮中上下也看明白了,若有谁敢偷奸耍滑,以此为例。”
楚耀南想哭,眼泪蓄在眼眶中,央求地望着父亲,他咬紧牙关,他知道这场无妄之灾必定是事出有因,老爷子怕不想他轻易地回蓝帮接替秦溶重新打理帮务,老爷子也不肯承认秦溶在料理生意上不如他能干,才导致如今蓝帮业务进入困境。老爷子要给他颜色看,在众人面前折他的威风。若是早有预谋,求他也无用。
楚耀南咬牙脱下大衣扔给阿力,望一眼那冷冰冰的木凳,从容而去。
木头和阿星慌了,远远的探头探脑,看得目瞪口呆。
木头掐紧阿星的手腕倒吸冷气说:“若是给有钱人家当养子受这份罪,那还是算了吧。”
阿星低声说:“头一遭见秦老板发这么大的火儿,头一遭见南少当众挨打。这是怎么了?”
木头听着那清脆的响声,跟着哆嗦着说:“这,一下下的,落花流水,十天半月屁股不能沾凳子。这觉睡得可真值得了。”
楚耀南极力忘却午间发生的噩梦,他宁愿是场梦,是他在车里做了场心惊肉跳的梦。
他不记得如何被搀扶起来,如何回到的秦公馆,再清醒时,母亲在他身边哭着说:“老爷这是怎么了?大庭广众下的打儿子抖威风,屁大点儿的事儿,至于吗?这受了凉和惊吓,喘起来险些要了小命。”
楚耀南闭目不语,心却渐渐硬起来,怕是如此也好,他对老头子不再抱任何希望。
身上的伤结成肿块,不触及时也不大疼。
秦溶一直没有回家,楚耀南几次打探,父亲都是含糊不语。
二叔自秦溶消失后,也退去军校驻地同女儿女婿团聚,家里又冷冷清清。
这日,楚耀南收到一个小包裹,包装精致,写着让他亲启,当他紧张的打开,里面果然有一截手指头,血淋淋的已经风干。他咬牙,镇定的凭自己的经验判断,这不是春宝儿的手指,不过说不定绑匪就要下手了。
傍晚,秦溶突然归来,一家人团聚一堂喜气洋洋,在露台吹了江风习习饮酒,蔚蓝的天边一抹晚霞,残红渐渐的泛起在淡青色的云间。
秦老大望着侧头呆望天边那抹晚霞的楚耀南问:“南儿,这酒,可喝出什么滋味来?”
楚耀南一怔,堆出笑,还不及搭话,秦沛咂咂舌说:“怎么有些苦。”
楚耀南也品了那酒,推测问:“是爹泡的那老蛇胆酒吧?湘西大佬帮送的那只眼镜银蛇王胆泡的酒。”
秦老大哈哈大笑了称是,又叹道:“物是人非呀。那个湘西大佬帮的薛老歪,去年里,去了。”
楚耀南微惊,问:“前年不是还来给爹拜寿吗?”
“是呀,被他亲侄子给杀死了,图财害命。”一句话,楚耀南手中的酒盏一抖,那醇浓的酒就溢在手背上,清冽的味道隐隐散开。
“辛辛苦苦养大了侄子,可这薛老歪霸道,抢了侄儿看中的女人,就被侄子给杀了。那个惨呀,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没爹没娘的孩子,养大了是狼呀,反咬了自己。”
秦老大说着,眼中潮润,那黯然的神情,楚耀南的心暗自触动。
“真应了老薛那话了。当年,他送我这条眼镜银蛇王,就跟我讲个故事。”
农夫和蛇
“说是他们大山里有那么个樵夫,砍柴的,大冬天里,看到一条快冻死的蛇,那个可怜呀。这农夫恻隐之心就动了,可这一动心,就一发的无法收拾了。喏,他就把条快死的蛇藏在怀里,用自己胸口的热度去捂暖那冷冰冰的畜生,捂暖它的那条命。那蛇就活了过来,对了那樵夫,唉,可亲热了。这樵夫想,自己一个人,有个伴少些寂寞,就留下这条蛇。来往的人都劝他呀,畜生,毕竟是畜生,养不熟的。可是,没过一个月,嘿嘿,就被蛇给咬死啦。要么说,是畜生呢。”
秦老大的目光扫向楚耀南时,耀南的目光惊慌躲避,也不知为何,再不敢看父亲的眼色。心头百感交集,难道父亲看出些马脚?不该,不该,难道这条养了二十年的冷血毒蛇,就是他吗?
“南儿,怎么,不舒服吗?”父亲关切地问,伸手去触摸他的额头说:“这孩子,怎么身子就一直这么的弱。”说罢,拍打他的脊背,又捏捏说:“看这身骨头没肉,爹没亏你的嘴呀。光吃不长肉,没良心的。”
他忽然记起小时候挑食,父亲连哄带吓要他吃饭,抱他坐在腿上,用汤匙一勺勺的喂他,还装作要去抢那勺里的食物,小孩子的童趣让他掰住父亲的手,将那汤匙中的食物往自己嘴里送,其实那食物他并不喜欢。但父亲那面部丰富逗趣的表情,他至今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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