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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追问（第1页）

47.追问

一整天，姜楠的工作效率都不太高。

即使每时每刻都对着电脑屏幕上付一方那张冷硬的脸，她也不觉得他的脸有多可怕了。比起付一方，更让她分神的是手机。

它安安静静的，没有再亮起过。

她有点懊恼，又有点自己都说不清的期待。

闻闻凑过来看她屏幕，啧啧两声：“虽然老付确实麻烦，但不至于你这样魂不守舍吧宝？怎麽？陈老板对你灌迷魂汤了？”

“别瞎说，”姜楠推开她的脑袋，“我是在思考怎麽攻克付一方这座大山。”

“得了吧，你工作起来可不是这个样子。”闻闻笑嘻嘻地回到自己工位。

姜楠没接话——她工作起来不是这个样子，他工作起来也不是这个样子。以前他工作出差，就像一滴水落进了大海，无声无息的，只会偶尔通过魏岩或者司机丶住家阿姨给她传递一点必要的信息。

这次他却主动发消息，还打了电话。

这不对劲。

于是下班时间一到，姜楠几乎是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地铁依旧拥挤，但今天她却觉得没那麽难熬了，甚至还在地铁口的水果摊上买了点看起来很新鲜的橘子，然後才悠哉游哉地回了公寓。

一进门，她的目光就投向了被夕阳馀晖笼罩的客厅，接着又溜到中岛台前张望了一下——他还没回来。

这个认知让姜楠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变成了一种羞耻的恐慌。

她故作镇定地把橘子放进冰箱，却忽然发现他之前带回来的马卡龙还剩下几颗，孤零零地躺在精致的盒子里。

她拿出一颗粉色的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但似乎没有之前那麽好吃了。恰好在这个时候，姜妈妈突然来了视频通话。姜楠立即收敛心神，蹲在岛台後接听，以免姜妈妈和姜爸爸从背景里发现端倪。

相较于紧张兮兮的姜楠，洪秋萍和姜友华就悠闲自在得多。

“楠楠啊，没在忙吧？”洪秋萍问，背景音里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以及姜友华隐约的哼歌声，应该是在厨房忙活。

“没呢，刚下班，”姜楠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跟爸还没有吃饭？”

“你爸在做。他今天去买了只鸡，说是要炖汤，好试试新买来的砂锅，”洪秋萍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呢？吃了吗？别又随便糊弄。”

“还没呢，等下就吃，”姜楠含混地应了句，然後就转移了话题，“妈，我跟你讲，我们公司最近接了个新项目，可麻烦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起付一方和宋薇，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抱怨，还有一点她只会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流露的委屈和小得意。

“我现在就是发愁该怎麽找关系——”她说到兴头上时，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了电子锁的轻微的开啓声。她顿了一下，慢慢地从岛台後面直起腰，探头看向玄关走廊和客厅的交界处。

过了一会儿，陈云生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裁剪利落的深灰色西装，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手里则拎着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纸袋。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躲在岛台後面，只露出半张脸的姜楠。

姜楠握着手机，一时间忘了说话。但手机那边，洪秋萍还在问：“楠楠，怎麽不说话了？然後呢？”

陈云生显然没错过手机里的声音。他朝她微微颔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慢慢地走向中岛台，同时刻意放轻了脚步。

姜楠这才回过神，赶紧说：“啊，妈，我——我同事过来了，送资料。反正就那个意思，我要再计划计划。嗯，我知道……放心吧，你们多喝点鸡汤，给我拍个照解解馋……好嘞，拜拜妈，跟爸说一声。”

她挂了电话，感觉自己的脸在微微发热——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倾诉，还是因为他突然回来。

陈云生把那个精致的纸袋放在台面上，然後静静地看着她。

姜楠局促而尴尬地慢慢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回来了？”

“嗯，”陈云生在她那张还残留着鲜活神色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移开，“在跟家里打电话？”

“啊，是，”姜楠挠了挠眉毛，“就……随便聊聊。”

她注意到他的眼神比平时柔和一些，少了一点常有的冷淡。

“听起来很热闹。”他走到水槽前洗了洗手，然後走到冰箱前拿了瓶水。

姜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指她刚才打电话的状态。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我爸爸他们就是这样，喜欢东拉西扯的。”她想到了陈云生和苏婉容不算亲切的母子关系，就没直接提姜妈妈。

陈云生低头露出一个微茫而惨淡的笑容，接着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他侧对着她，脖颈微仰，喉结随着他的吞咽轻轻滚动。

从落地窗透进来的稀薄微光，轻轻散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略含倦意的轮廓。

刚才在门口，他听见了她打电话时轻快，甚至带着点娇憨的语调，这和她平时在他面前那种谨慎丶客气，偶尔还会带着点职业微笑的样子完全不同。这是一种鲜活的丶沉浸在琐碎日常和亲情羁绊里的温暖。

这种温暖，他只在奶奶那里得到过，但随着奶奶的离世，它就变成了一种十分奢侈的丶他只能感受馀温，却没办法再真实得到的东西。

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麽会对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生出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他不曾经历，却又莫名被其吸引的平常瞬间——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总是璀璨的。

姜楠看着他沉默喝水的侧影，觉得他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不过她能感觉到他身上似乎覆盖了一层灰色的东西，像是惘然，又像是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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