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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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泣血锥心（第1页）

婴儿洪亮的啼哭声回荡在产房内，带来了片刻的生机与喜悦。接生嬷嬷熟练地剪断脐带，擦拭包裹，将襁褓递到焦急等候的皇帝面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位健壮的小阿哥！”

皇帝看着那皱巴巴、却哭声有力的儿子，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龙颜大悦，连声道：“好！好！皇后辛苦了！重赏！长春宫上下皆有赏！”

外殿的喜庆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然而，产房内，那短暂的喜悦如同泡沫般碎裂。魏璎珞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容音，她清晰地看到，在婴儿离开母体后，容音身下的鲜血非但没有止住，反而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更加汹涌地涌出，迅染红了厚厚的产褥。

“血……血崩了！”一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失声惊叫，脸色煞白。

刚刚松缓的气氛骤然冻结，比之前更加刺骨的寒意席卷了所有人。太医们刚刚露出的些许喜色瞬间被惊恐取代，院判扑到床前，手指搭上容音几乎摸不到脉搏的手腕，脸色剧变。

“快！用止血散！按压穴位！快！”院判嘶声喊道，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宫人慌乱地取药、递水，太医拿出银针，手却抖得几乎无法对准穴位。

容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度灰败下去，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痛苦的呻吟都不出了，只是无力地睁着眼，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灵魂正在一点点抽离。

“娘娘——！”

魏璎珞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呼喊，猛地推开挡在床前的太医，扑到床边。她看着那刺目的、不断蔓延的鲜血，看着容音生命力的飞流逝，前世那个冰冷雨夜、角楼下那片刺目的红与今生眼前这一幕彻底重叠！

不！不能！她已经改变了那么多！她守住了孩子！为什么还是守不住容音？！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痛得她几乎窒息。她不顾一切地握住容音冰冷的手，将脸贴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容音额角的冷汗。

“娘娘！看着我！求求你看着我！”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泣血的哀鸣，“你不能丢下皇上！不能丢下和敬！不能丢下刚出生的孩子！你说过我们要一起护着他的！你答应过我的！”这么危机的时刻，都不忘记要保留理智。真可悲。她真无能啊。

她像是疯了一样，反复呼唤着容音的名字，用自己滚烫的体温去暖她冰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正在消逝的生命。

“药！参汤！快啊！”她扭头对着呆若木鸡的太医和宫人嘶吼，眼神猩红，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救她！我命令你们救她！若救不活娘娘，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她的威胁如此疯狂，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绝望，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更多的名贵药材被送来，太医院所有擅妇科、血证的太医都被急召而来，轮番上阵，用尽办法。参汤一碗碗灌下去，金针一根根刺入穴位，名贵的止血药粉不要钱似的洒下……可那鲜血，依旧固执地流淌着，带走容音最后的生机。

皇帝在外殿得知消息，脸上的喜色荡然无存，变得铁青。他焦躁地踱步，数次想冲进产房，却被宫规和混乱阻拦。他能听到里面魏璎珞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太医们绝望的忙碌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废物！一群废物！”皇帝怒不可遏，一脚踹翻了身旁的花瓶，碎片四溅。

产房内，魏璎珞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巨大的悲痛和长时间的紧绷耗尽了她的心力。她只是本能地抱着容音，一遍遍地在她耳边气音低语，说着她们之间的秘密，说着她们的未来，说着她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恋……

“容音……你说过…………”“你说……以后一起……”“你不能骗我……不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泪水仿佛已经流干，只剩下干涸的刺痛。

就在所有人都近乎绝望，认为回天乏术之时，院判忽然想起魏璎珞之前那险中求胜的方子，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颤声道：“再……再用一次那三七参汤，加重分量！配合艾灸关元、气海！”

最后一剂虎狼之药被灌了下去，燃烧的艾条散出浓郁的气味，灼烫着穴位。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一直监测着容音脉搏的太医惊喜地叫道：“脉象……脉象好像……稳住了些许！”

那汹涌的血流，似乎……终于缓了下来。

魏璎珞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容音苍白的面容，屏住了呼吸。

容音长长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如同濒死的蝴蝶挣扎着扇动翅膀。她涣散的目光艰难地、一点点地聚焦，最终，落在了魏璎珞那张被泪水和绝望扭曲的脸上。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不出任何声音。但她看着魏璎珞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疲惫、留恋，以及……一种深沉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托付。

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呼吸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令人绝望的、即将断绝的模样。

血，终于止住了。

魏璎珞瘫软在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她趴在床沿，看着昏睡过去但生命体征逐渐平稳的容音，想哭，却流不出泪，想笑，却扯不动嘴角。巨大的情绪起伏让她如同经历了一场酷刑，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麻木。

守住了……这一次，是真的守住了……

然而，看着容音那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过后、只剩下微弱生机的孱弱模样，魏璎珞知道，有些伤害，已经造成。容音的身体，经历了这样的磨难，恐怕……

她不敢再想下去。

窗外，天光已然大亮，晨曦透过窗棂，照亮了满室的狼藉与血腥，也照亮了魏璎珞脸上那混合着悲痛、庆幸与无尽后怕的复杂神情。

黎明到来，带来的却不是希望，而是另一场漫长守护的开始。而那锥心之痛，已从魏璎珞的心头，蔓延至容音生命的每一寸肌理。

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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