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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墓碑,连张照片都没有,上面的字也是刚才现场做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粗糙,却也是他目前唯一能给华易的了。
擦完了墓碑,又清理了旁边的杂草,花郁席地而坐,盯着华易焕然一新的‘家’发呆。
云锦站在旁边,没有打扰他。
许久,他缓缓开口:“本来他都改了。”
云锦眼眸微动。
“本来已经改了……”
他上高一那年,华易突然跑来学校看他,恰好撞见老师骂他,说他臭名昭着,在班里只会拖後腿,说有什麽样的爹就有什麽样的儿子,自己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到这样的学生。
他被骂得这麽厉害,只是因为华易前一天带人回家打牌,他被吵得没睡好,迟到了几分钟而已。
那天华易躲到老师离开,才冲出来问他为什麽不反驳。
他当时奇怪地看他一眼,反问老师哪句话说错了,是他烂泥扶不上墙还是有一个赌狗爹。
华易哑口无言,之後就再也没往家里带过人,也没再去跟人打牌。
那时候惠县正在建开发区,建筑行业如火如荼,华易先是做一点小活儿,後来又包了大活儿,一步一步的,日子开始好了起来。
花郁度过了最正常的三年,虽然还是学习不好,但上课会听,作业会写,之前骂他的老师,也会偶尔从家里给他带吃的。
可惜这样正常的生活也只有三年,华易在他高三那年包了一个小区的门窗生意,把所有钱都投了进去,结果开发商跑路,有一个工人坠楼去世,还欠了几十个人的工资。
那段时间的华易天天抽烟到天亮,短时间内仿佛老了十岁。
“他太蠢了,想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拿着家里最後的几万块钱去了赌场,结果非但没有翻身,还欠了很多钱。”
花郁提起往事,声音有一种连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冷漠,“那天早上他在我的床头坐了很久,想跟我说话,但我太困了,就没理他,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跳河自杀了。”
墓园里的风轻轻柔柔,拂过大片的石碑。
云锦捏捏他的肩膀,作出无声的安抚。
花郁笑着握住她的手:“我没有难过,我只是在想……如果他当初没有重新振作,没有包那麽大的工程,是不是最後也不会跑去黑赌场,他以前虽然也经常打牌,但玩的数额都不大,也许……”
“不会,”云锦平静地打断,“沾了赌的人,思维和正常人不一样,他今天或许会为了解决眼下困境去赌,明天可能就因为心情不好,他总有理由,走进自己的万劫不复。”
花郁无言许久,重新看向墓碑:“那天早上,我应该跟他说说话的。”
云锦眸色清浅,没有说话。
花郁轻呼一口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其实我家那套房值不少钱,我卖了两百多万呢,当时的赌债还没开始利滚利,我可以一次性还清,但你知道我为什麽还要东躲西藏吗?”
“因为你没还,”云锦扬起唇角,“你用那笔钱发了工资,还给那个坠楼工人的家人一大笔赔偿金,足够那家人把唯一的小孩养大成人。”
花郁震惊了:“这你都知道?!”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云锦睨了他一眼。
她还知道那家的小孩叫周海,现在在惠县一中读书,不久的将来会跟着改嫁的妈妈去另一个城市生活,在得知他在平城上班後,他们一家人每年过年都会给他寄年货。
周海後来考上了top1的大学,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成为了她最信任的助理。
命运兜兜转转,有时候让人无能为力,有时候又叫人感叹神奇。
花郁难得看到云锦如此鲜活的表情,一时间心痒痒,不断追问她还知道什麽,奈何云锦笑而不语,一个字都不肯说。
花郁问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的稳重人设,立刻又绷住了。
“可以走了吗?”云锦问。
花郁点了点头,正准备跟她一起离开时,突然想到什麽,又拉住她。
“这个,”花郁指向墓碑上左侧的名字,“华程,是我的真名。”
云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没有说话。
她连他卖房子发工资的事都知道,肯定也知道他叫什麽。
可即便如此,花郁在介绍自己时,仍然手指颤抖,心跳如鼓。
“我叫华程。”花郁嘴唇微张,以免呼吸过速。
云锦盯着墓碑上的名字看了一会儿,擡眸:“可我更喜欢叫你花郁。”
花郁愣了愣:“这样啊……”
他突然笑弯了眼睛,“那就叫我花郁吧。”
这一刻的他眉宇间不见往日阴郁,身上落满阳光,仿佛新生。
云锦的心情也跟着轻盈,去拉他的手。
然後一切就像慢镜头播放,又或是整个世界突然卡顿暂停,时隔很久以後云锦再回忆当时的一切,又觉得是命运向她张开了嘲讽的血盆大口。
一个蒙面的男人突然从旁边的墓碑後蹿出来,手里的石头毫不留情地拍向花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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