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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前便在寒暄时仔细巡查过,这人修为极浅,脉弱而无力,几乎与凡人老者无异,这样的人能到这里商议,他时至此刻也仍旧有些疑惑。
陈老撑着木杖起身,在阿澄的搀扶下走上前来,浑浊的双目倒映着法阵光芒,看起来仍旧普通。
随后,他微合双目,伸出枯朽的手,满是干纹的嘴唇轻启,开口说了什么。
如此近的距离下,张春和竟然什么也没听清,但在下一刻,阵法中那道被擒获却仍在游动的绯光竟然凝滞一瞬。
不需要所谓的熔铁与无根火,只以言行之力便将其震慑其中。
张春和忽然明白什么,视线从探究化为讶然,他很少露出这样的目光,但此刻却忍不住直直看去。
此人便是存活于传闻,但销声匿迹了近乎百余年的天行者。
世间早已没有他们的音讯,如今的少年一辈也甚少听闻,这样言出法随的可怖之力,早已经成了传说。
他以前见过阿澄,这个少年几乎形影不离地跟在毕笙身边,凡是与密教九剑有过接触的人,几乎没有不认识的。
有人将阿澄认作天行者,对他颇为忌惮恭敬,但像张春和这样的人却不会误认,阿澄只是在拙劣模仿,眼前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天行者。
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能力帮助人皇,于万里之外为林斐然种下一道生死咒。
对于他们而言,咒言都是以孱弱的身体与短暂的寿命为代价,每下一道咒,对自身而言都是一种难以预料的负荷,或许在某一句话后,便会猝然死去。
但这位叫做陈老的人却只有咳嗽,原本清亮的声线在这样的呛咳中显得尤为沙哑,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变化,对他来说,这一道咒言的代价微不可计。
他再度开口下入第二道,法阵的边缘忽然有银光流动,旋转着向中心汇聚而去。
仔细看去,那些并不是辉光,而是被烧灼熔炼的铁汁,它们浇铸到游动的绯色上,片刻后,那抹灵光已经完全停滞。
陈老从阿澄手中接过锦帕,猛烈而沙哑地咳嗽起来。
“如何,剑何时断?”他看向张春和。
张春和虽然惊讶,但也并没有惧意与讨好之心,他向阵中看了一眼,“剑灵已损,以后灵剑无灵,只需要一段时间,剑就会自行断开。”
“好了。”陈老直起身,看向毕笙,“寻来熔铁并不算难,若不是阿澄有伤在身,我也不会为这样的小事出力。事已经帮你办完,你之前说的话可是真的?”
毕笙同样惊讶,她也没想到陈老会为这样的事出手,立即道:“当然是真,陈老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阿澄,他不会骗你,这一趟不会走空。
但今日寻你来,并不是为了断剑之事,要完全剔去林斐然的依仗,除了剑之外,还有……”
听到她接下来的话,张春和看了毕笙一眼,不免觉得其猖狂,但此事终究与他无关,只要婚宴能办,林斐然到场,其余之事便都与他无关。
……
日升月落,林斐然二人已经在雨落城待了两日,如霰体内寒意终于散尽,身体大好,灵力也几乎恢复如初。
是日,几人在谷雨院中齐聚,妙善仍旧带着满身伤痕归来,神色却不大好,她看向已经做好的准备的林斐然,出声问道:“你们准备离开雨落城了?”
林斐然点头:“是,明日便离去,这几日多有叨扰,还要多谢谷前辈包容。”
他们这几日都在与碧磬、荀飞飞等人联系,虽然对外界情况略有所知,暂时也不必担忧被密教抓住,但在此躲藏终究不是办法。
雨落城是神女宗的栖身之所,安定和平已久,总不能因为他们再度陷入混乱。
妙善颔首:“既然你们打定主意,我们也不会阻拦,出去之后,你们要回妖都吗?”
林斐然摇头:“不,我要去北原看看天罚之物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北原?”妙善抿唇,“今日回来,便是有一个意外的消息要告诉你们,那根冰柱凝聚北原已久,今日却开始移动,看方向,像是往东而去。”
她眉间愁绪萦绕:“母亲说,因为它的移动,天裂之处开始扩大,若是完全离开北原,神女宗被困在此,便无法再阻止蔓延。”
如霰对这个方向十分敏感,他蹙眉道:“怎么忽然向东去?”
妙善摇头:“长老们正与留在北原的修士们商讨,猜测众多,但没有一个笃定的答案。”
她看向林斐然:“变化有异,未知的危机更多,你确定还要去?如果想的话,不如趁它还在北原之内,今日随我同去,我们速度很快,再加上族人遮掩,来回之间不会被密教发现。
我送你攀上冰柱,若有意外发生,我与母亲也好接应你。”
这的确是一个更为稳妥的办法,林斐然没有拒绝,她斟酌片刻,点头应下。
谷雨坐在一旁给妙善上药,闻言看向林斐然,粗声咳嗽起来,林斐然看去时,便见他背着身子,向如霰那个方向挤眉弄眼。
林斐然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两人对视之际,中间忽然斜入一只手,如霰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最后定在林斐然身上:“看他不看我,什么品位?”
林斐然:“……”
妙善不知情,觉得这话十分有理,点头认可:“言之有理。”
谷雨手一顿,转身凑到妙善身前,如遭雷劈:“小妙善,你……果然是我姿色不够吗?”
妙善看去,以为他心中自卑,便双手合十道:“莫生贪念嗔心,容色如何乃是上天注定,人不因美丑有别,看鲜花可觉舒畅,但看碧草亦会心旷神怡,不必烦恼。”
这话没有安慰到谷雨,反而更令他心碎:“那你刚才说那话?”
妙善解释道:“林姑娘对如霰前辈有情,对她来说,自然是看心上人更解愁绪。”
谷雨咬牙,开始小声嘀咕:“算了算了,我最近正在学习如何变美,终有一日,我会惊艳你们所有人……”
另一边,林斐然没有插入二人的对话,而是转头看向如霰,犹豫半晌,还是将谷雨卜卦之事说出。
“一线生机的死劫?”如霰扬眉,随后轻笑一声,“这个死劫,在很久之前我就知道,罹患绝症,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走在那一线之中,这个理由挡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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