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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迪娘闻言,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带着纵容甚至一丝宠溺的弧度,眼波在黑暗中流转“嗯……走吧,路上当心点……以后……要是想婶了,你就来……”她顿了顿,声音更柔了几分,带着自肺腑的感慨,“今天……婶心里头……是真的……真的好多年没这么松快、这么开心过了……豆丁,谢谢你啦……”
……
怀着一种如同揣了只活蹦乱跳兔子般的忐忑心情,罗隐踏上了回家的路。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在他尚且烫的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他一边走,脑子里一边如同走马灯般飞旋转,编织着各种可能应付母亲盘问的、漏洞百出的借口——去哪儿了?
和谁在一起?
为什么这么晚?
衣服上似乎还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家的、混合着汗水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成熟女性的体味……
他越想越心慌,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恨不得立刻飞回家中。
然而,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推开自家那扇熟悉的院门时,预想中母亲焦急等待甚至厉声质问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桌上摆着早已凉透的饭菜,用纱笼罩着。旁边,依旧压着一张熟悉的纸条。
罗隐快步走过去,拿起纸条,就着昏暗的灯光一看,上面依旧是母亲那略显潦草的字迹“豆丁,饭在桌上,自己热了吃。娘在隔壁你王婶家有点事,晚点回。”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刷掉了他心头积压的所有紧张与不安。
他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然而,这庆幸之余,一丝若有若无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失落与疑虑,也如同水底的暗礁,悄悄浮现——母亲……最近往王寡妇家跑得,是不是有点太勤了?
他甩了甩头,将这丝杂念抛开,此刻填饱咕咕叫的肚子才是头等大事。
他狼吞虎咽地将那些冰凉的饭菜胡乱塞进肚子里,虽然味道不佳,但饥饿让他顾不了许多。
吃完饭后,那被暂时压下的疑虑又重新冒了出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去王寡妇家看一眼。
推开王寡妇家那扇虚掩的院门,一股混合着烟草、茶水与廉价香水味的、喧嚣热络的气息扑面而来,与自家冷清寂静的院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堂屋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只见不大的堂屋中央,摆着一张方桌,四个人正围坐在一起,“噼里啪啦”地搓着麻将。
其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声格外响亮的王寡妇,和坐在她下家、神情专注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烦躁的母亲林夕月,赫然在列。
另外两个牌友是男的。
其中一个,罗隐看着眼熟——油光满面,身材微胖,头顶已然呈现出“地中海”趋势,约莫五十多岁年纪,正是目前暂时接替他父亲主持村里事务的金会计。
而另一个,坐在母亲正对面的,则是个陌生面孔。
那人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略显局促的旧西装,年纪大约四十上下,眼神时不时地、状若无意地瞟向对面的林夕月。
王寡妇眼尖,第一个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罗隐,立刻扬起涂得鲜红的嘴唇,带着一种夸张的热情,冲着林夕月高声笑道“哎呦!夕月妹子,快瞧!你家宝贝儿子寻你来啦!”
林夕月闻声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神色有些拘谨的罗隐,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迅舒展开,用一种听起来与平常无异的语气问道“给你留的饭,吃了吗?”
罗隐点了点头,闷声应道“吃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眼前这烟雾缭绕、充斥着牌局喧嚣与成年人之间某种微妙氛围的场景,只觉得格格不入,索然无味。
母亲似乎完全沉浸在那小小的四方城池中,并没有要多理会他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自顾自地、带着一丝莫名的空落,返回了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清冷寂寥的家。
夜色渐深,如同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天幕上。
罗隐伏在书桌前,勉强将那些枯燥的方块字塞进脑子里,完成功课时,墙上的老挂钟指针已不偏不倚地指向了晚上八点整。
一股莫名的、如同蛛网般粘稠的不安感,始终缠绕在他的心头,驱之不散。
虽然他与母亲之间那悖德的“小丈夫”关系已暂时冰封,回归到看似正常的母子轨道,但一想到王寡妇家那麻将桌上还有两个陌生男人在场,尤其是那个眼神总在母亲身上打转的老刘,他心底那根警惕的弦就绷得紧紧的。
他终究还是坐不住,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再一次踏入了王寡妇家那灯火通明、喧嚣鼎沸的院子。
眼前的景象比之前更甚。
麻将桌周边散落着不少东倒西歪、已然喝空的啤酒易拉罐,如同激战后的残骸。
桌旁还摆着些花生、瓜子的拼盘,但显然无人有心享用。
牌局的气氛异常热烈,烟雾缭绕中,夹杂着兴奋的吆喝与笑声。
母亲林夕月坐在其中,面颊绯红,如同染了上好的胭脂,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水光潋滟,显然不止是牌局兴奋,更掺了不少酒精的作用。
坐在母亲对面的,正是那个高高瘦瘦、约莫四十多岁的老刘。
他似乎是场上的焦点,唾沫横飞地讲着一些笑话与段子,引得王寡妇和金会计出阵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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