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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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他想起埃德加最后那个快要哭出来的眼神，和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你要好好的”。

那个笨蛋是不是以为，自己真的讨厌他？

是不是伤心透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莱的胸膛。

他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将口中那粗糙的鱼干艰难地咽了下去。胸腔里堵得厉害，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仿佛空荡得让他发慌。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梳子和剩下的鱼干，沉默了许久许久。

最终，他将剩下的鱼干仔细地重新包好，和梳子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自己长发间那个隐秘的褶皱里，紧贴着那几片微光鳞片。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潜入水中。但这一次，他不再漫无目的地顺流而下。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藏匿着梳子和鱼干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人类的体温和傻气。

冰蓝色的眼眸望向河流上游，那片更荒僻、更难以追踪的流域方向。目光不再是最初的绝望和冰冷，而是沉淀下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沉重负担与微弱星火的决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逃避和躲藏，只会让那个笨蛋一次次涉险。

他需要更快地恢复力量。

他需要更主动地掌控局面。

他需要找到一个方法，一个既能保全自己，或许也能不再让那双蓝眼睛充满泪水的方法。

莱甩动尾鳍，搅动水流，朝着上游未知的险境逆流而去。动作依旧因为疲惫而有些滞涩，却带着一种新生的、破釜沉舟般的力道。

水波在他身后荡开，无声，却仿佛承载了比以往更加沉重的潮汐。

逆流而上远比莱预想的更加艰难。水流变得湍急，水下暗礁丛生，粗粝的石块和断枝不断刮擦着他新生的鳞片和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

体力飞速消耗，饥饿感虽然被那几块粗糙的鱼干暂时压下，却如同附骨之疽般随时可能反扑。

越往上游，人类活动的痕迹越少，但自然环境却愈发险恶。河水变得冰冷刺骨，两岸是陡峭的岩壁和茂密的、难以穿越的原始森林。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水流的咆哮和偶尔不知名野兽的嚎叫，给人一种被文明世界彻底抛弃的孤立感。

莱绷紧了每一根神经。他不再仅仅警惕人类的搜捕，还要提防水下可能存在的凶猛生物和复杂地形带来的天然陷阱。

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水流最细微的变化和周围任何不寻常的声响。

然而，危险总在意料之外降临。

在一次试图穿越一段尤其湍急的河段时，一股强大的暗流猛地将他卷向一侧布满尖锐礁石的岩壁！莱反应极快，扭身试图避开，但疲惫的身体慢了半拍——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尾部侧面一片区域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墨蓝色的鳞片混合着淡粉色的血肉被尖锐的礁石生生刮掉了一大片！

莱闷哼一声，眼前瞬间发黑，冰冷的河水涌入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灼痛。鲜血立刻从伤口处涌出，在他身后拖曳出一缕淡红色的血丝，迅速被湍急的水流冲散稀释。

强烈的痛楚几乎让他晕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他拼命摆动尾鳍，挣脱暗流的束缚，踉跄地躲进一处岩壁下的凹陷里，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低头查看伤口。情况很糟。鳞片脱落，皮肉外翻，甚至能看到底下苍白的组织。河水不断冲刷着伤口，阻碍着愈合，带来的痛苦更是持续而尖锐。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否则，不止是疼痛和行动受阻，持续的血腥味很可能引来水中的掠食者，或者更糟，被下游可能仍在搜寻的人类察觉到蛛丝马迹。

莱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深吸了几口冰冷的河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埃德加给他涂抹伤药时的样子，那个人类总是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岩缝中生长的一些深绿色水苔上。这种水苔他有点印象，似乎有微弱的止血消炎作用。在深海里，受伤的人鱼有时会用它来应急。

莱伸出手，忍痛扯下几簇水苔，将它们揉碎，然后咬紧牙关，将那些冰凉粘滑的碎屑用力按在了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呃——！”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猛地一颤，指甲深深抠进岩石缝隙里，指节泛白。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他强忍着没有松手，持续按压了很久，直到那阵尖锐的痛楚逐渐转变为麻木的钝痛，直到水苔的汁液似乎稍稍止住了流血。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息，尾巴因为疼痛而微微痉挛。

伤口暂时处理了，但危机并未解除。血腥味虽然被水流冲淡，但未必能完全散尽。他不能在这里久留。

莱休息了片刻，积蓄起一点力气，正准备离开这个临时藏身处时，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

不是人类船桨的声音。

是一种更低沉、更密集的搅动水流的声音。还伴随着某种高频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声波震动。

莱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食人水虎鱼群！它们显然被刚才的血腥味吸引过来了！

这种群体活动的凶猛鱼类虽然个体不大，但数量极其庞大，尖利的牙齿能瞬间将大型生物啃噬殆尽！在受伤行动不便的情况下被它们缠上，绝对是致命的！

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强忍着剧痛，猛地摆尾，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上游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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