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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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第1页）

每次“巡逻”结束，他都会跑到地窖通风口，压低声音向里面的莱“汇报”：

“莱！东边的篱笆完好！”

“西边的水井没有异常！”

“我今天看到一只兔子，跑得可快了，肯定不是坏东西变的！”

地窖里通常没有任何回应，但埃德加知道莱在听。有时候，通风口会飘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凉意水汽的风，拂过他的脸颊，埃德加就会把这当作莱的“嘉奖”，高兴地眯起眼睛，那根呆毛也得意地晃一晃。

除了担任哨兵，埃德加还多了一项新技能——辨认植物。

起因是他有一次“巡逻”时，不小心被一种带刺的野草划伤了手指，火辣辣地疼。他委屈巴巴地跑到地窖口诉苦。第二天，莱通过老芬恩，递给他一张用炭笔画着几种植物的简图，旁边标注着（由老芬恩转述）哪些有毒，哪些可以止血，哪些需要远离。

埃德加如获至宝，将那张图贴身收好，巡逻时更加仔细地观察脚下的植物，努力将那些形状记在脑子里。他觉得这一定是莱在教他如何在野外保护自己，学得格外认真。

然而，平静只是表面的。

地窖中的莱，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来对抗那无孔不入、时而增强时而减弱的诡异精神低语。那低语试图侵蚀他的意志，勾起他对失落家园的悲伤，对族人命运的愤怒，甚至……挑拨他对埃德加那份温暖羁绊的怀疑。

“孤独才是永恒……”

“人类的生命短暂如蜉蝣……”

“回归深海，拥抱虚无……”

冰冷的诱惑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意识。但每当那低语试图触及他与埃德加之间的联结时，胸口那片鳞片就会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埃德加那双充满信任的蓝眼睛和那根傻乎乎的呆毛，就会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瞬间将那些杂音驱散。

他的力量在对抗中缓慢恢复，甚至变得更加凝练。但他能感觉到，远方那混乱的源头，似乎也在逐渐变得……活跃。

这天夜里，埃德加被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心悸的震动惊醒。那不是地震，更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下深处翻滚、碰撞。他吓得缩进被子，紧紧抓住胸口那片鳞片的位置。

几乎在同时，地窖中的莱猛地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他感知到了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的、带着实质恶意的能量波动，从遥远的地底深处传来，方向……正是他们来时路过的、那片靠近无名小溪的树林！

不能再等下去了！

莱从木桶中站起身，水珠从他线条流畅的肌肉上滑落。他走到地窖门边，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月光下，他看到埃德加房间的窗户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贴在玻璃上，紧张地向外张望，那根呆毛在月光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似乎感应到了莱的注视，埃德加猛地转过头，看向地窖方向。

隔着黑暗和距离，两人的目光仿佛在空气中交汇。

莱对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黎明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芬恩一家便再次踏上了旅程。老农夫默默为他们准备了干粮和清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担忧，却什么也没问。

马车离开了隐蔽的山坳，重新驶上颠簸的土路。这一次，莱没有再进入那个狭窄的木桶。他裹着厚重的斗篷，坐在车厢角落，下半身隐藏在阴影里。地窖中对抗精神侵蚀的消耗，让他脸色更加苍白，但冰蓝色的眼眸却锐利如初，时刻感知着外界。

埃德加紧挨着他坐着，怀里抱着那个小背包，里面装着他的“全部家当”——小鱼干、伤药、梳子，还有那张莱画的植物图。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惊慌，只是安静地靠着莱，小手无意识地抓着斗篷粗糙的布料，仿佛这样能汲取力量。

老芬恩看着地图，眉头紧锁。“我们要穿过西边的‘石骨荒原’，”他沉声道，“那里干燥缺水，地势开阔，应该能避开……那些东西。”他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明白“那些东西”指的是什么。

石骨荒原，名副其实。放眼望去，是一片广袤的、布满砾石和低矮耐旱灌木的灰黄色土地。天空高远，阳光毒辣，空气干燥得仿佛能点燃。这里几乎看不到河流，只有偶尔几处干涸的河床，像大地皲裂的伤口。

对莱而言，这里是近乎残酷的环境。远离水域，空气干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感，让他鳃部不适。阳光毫无遮拦地炙烤着，对他偏好阴冷的身体是种折磨。但他始终沉默着，没有任何抱怨，只是偶尔会抬起手，凝聚空气中稀薄的水分，形成一小团悬浮的水球，滋润一下干燥的嘴唇和皮肤。

埃德加看着莱凝聚出的水球，觉得神奇极了，但更多的是心疼。他知道莱不舒服。他把自己水囊里的水省下来，时不时递给莱：“莱，你喝我的！”

莱看着那清澈的、属于人类的淡水，摇了摇头。他不能消耗埃德加宝贵的水源。

行程变得异常艰苦。白天的酷热和夜晚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马车在砾石路上艰难前行，速度缓慢。

第三天正午，他们在一片巨大的、风化的岩石群阴影下暂时休息，躲避一天中最毒辣的日头。

埃德加靠着岩石，小口喝着水，被晒得有点蔫。莱坐在他对面，闭目凝神，似乎在抵抗着环境的恶劣和远方依旧存在的、微弱的精神干扰。

突然，莱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射向不远处一片看似平静的、布满沙砾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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