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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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雷霆将至（第1页）

寅时末，天色将明未明，正是一夜中最黑暗寒冷的时刻。萧府主院寝室内，时若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心跳如擂鼓。身旁的萧逐渊几乎同时睁开眼，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若儿？”他撑起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

时若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官袍内衬的位置——那里，广储司暗格中取出的册子与瓷瓶，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灼得她心神不宁。虽然证物已被她严密藏于书房密室，但那本册子上密密麻麻的代号，那瓷瓶中诡谲浓郁的冷香，依旧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她刚开口，萧逐渊已伸手将她冰凉的手握入掌心。

“是内务府的事？”他低声问，目光锐利。昨夜她归来虽未细说，但那凝重的神色和身上若有若无的奇异冷香，已让他猜到几分。

时若点了点头，反握住他温热的手掌，汲取着一丝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将昨夜在广储司茶库丙字柜暗格中的现，以及顾青舟提供腰牌之事，简明扼要地告知。当说到那“紫夜兰膏”的药性，以及册子上指向淑兰殿区域的代号时，萧逐渊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眸中寒光凛冽。

“张胜……还有他背后的人，真是好大的狗胆！”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此物流毒宫闱，其心可诛！”

“必须立刻面圣。”时若语气斩钉截铁，“此物关乎宫禁安危，已非大理寺或我们所能处置。唯有陛下，才能决断。只是……”她秀眉紧蹙，“内务府在宫中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如何能确保，在面圣之前消息不会走漏？若被他们察觉，证据恐被销毁，我们亦将陷入险境。”

萧逐渊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能按常例递牌子请见。我们联名写一封密奏，以‘宫闱隐秘、事关国本’为由，请求陛下于偏殿秘密召见。我亲自去通政司，看着密奏封入匣中，直送御前。我们就在府中等候，一旦宫中有旨，立刻动身。府中是安全的，比在外面任何地方都稳妥。”

时若同意了这个方案。此刻，萧府高墙之内，由萧家世代忠仆把守的核心院落，确实是京城中最能隔绝窥探的地方。

天色微明，萧逐渊亲自去前院书房，与时若联名写好密奏，用了他的侯府印信和时若的大理寺丞官印，以火漆密封，唤来绝对可靠的老管家，命其亲自送往通政司，并务必亲眼看着密奏被收入直达御前的密匣。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寝室里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寒意。时若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庭院中枯枝上凝结的寒霜，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萧逐渊站在她身侧，沉默地陪着她，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沉稳的山岳。

“你昨夜……太冒险了。”良久，他低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后怕与心疼，“若被当场拿住，便是擅闯宫禁、窥探机密的大罪。”

“顾不得那么多了。”时若轻轻靠向他，声音有些疲惫，却异常坚定，“紫夜兰流毒之广，危害之烈，远想象。若不趁其不备拿到铁证，等他们察觉，就再难有机会了。”

萧逐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冰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中。“我知道。”他叹息一声，“只是……下次若有这等险事，定要让我与你同去。”

时若没有应声，只是更紧地依偎着他。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他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大亮，老管家匆匆返回，带来了宫中的消息：陛下准奏，命萧世子与时寺丞即刻入宫，于养心殿后暖阁觐见。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关键时刻到了。时若迅从书房密室取出那本册子和两个贴着红色标签的瓷瓶，仔细藏在官袍内特制的暗袋中。萧逐渊换上一身庄重的侯爵常服。

马车早已备好，一路无话，直奔皇城。在宫门口，自有早已等候在此的心腹太监引路，避开耳目，穿过重重宫禁，直抵养心殿后那处僻静的暖阁。

景帝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身着常服，未戴冠冕，独自坐在榻上，面前小几上的茶水纹丝未动。他脸色沉静，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见到二人进来，他挥退了引路太监，暖阁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有何紧急要事，需要你二人联名密奏？”景帝开门见山，目光如电，直接落在时若身上。

时若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那本册子和两个瓷瓶，双手高举过头顶，声音清晰而冷静：“陛下，臣万死！昨夜臣借查验贡品之机，于内务府广储司茶库暗格中，搜出此物！册上记录着名为‘紫夜兰’的邪物分网络，涉及宫内多处殿阁及宫外势力；此膏乃紫夜兰提炼而成，药性猛烈，惑人心智，臣疑心其与西域奇毒‘蓝梦’亦有关联！内务府太监张胜，涉嫌操控此物，危害宫闱，请陛下圣裁！”

暖阁内瞬间死寂。景帝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冰锥，先扫过那册子和瓷瓶，随后死死定格在时若脸上。那股无形的帝王威压，让暖阁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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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上来。”景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低沉。

时若上前，将证物放在小几上。

景帝先拿起那个瓷瓶，拔开塞子，凑近轻轻一嗅，眉头立刻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与震怒，随即迅将塞子盖紧，仿佛多闻一刻都是玷污。他又拿起那本册子，一页页翻阅，他的动作很慢，但每翻过一页，阁内的气温似乎就降低一分。当看到那几个指向淑兰殿区域的代号时，他翻页的手指猛地顿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好……很好……”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沉如同受伤的野兽出的咆哮，“朕的宫城，朕的内务府，竟成了藏毒纳秽的魔窟！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周身散出凛冽的杀气，之前的沉稳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最信任之人背叛般的狂怒。他一把抓起小几上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

“哐当！”一声脆响，瓷片四溅，温热的茶水泼洒一地，如同此刻帝王崩裂的怒火。

萧逐渊与时若同时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景帝没有理会他们，他像一头被困的雄狮，在暖阁内急促地踱了几步，猛地停下，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厉声喝道：“来人！”

暖阁门立刻被推开，张内侍连滚爬爬地进来，见到地上狼藉和景帝震怒的神情，吓得噗通一声跪倒，以头触地，浑身筛糠般颤抖：“陛……陛下……”

“传朕密旨！”景帝语气森寒，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着内卫府统领，即刻秘密控制内务府总管太监冯保、广储司管事张胜，及册上有名一应人等！封锁其住所、办公之所，给朕彻查！凡有抵抗，格杀勿论！”

“另，”他目光如刀，扫过抖成一团的张内侍，“着殿前司都指挥使，调派绝对亲信兵马，暗中包围淑兰殿，许进不许出！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包括贤妃！”

“再传枢密使、京兆尹、大理寺卿即刻入宫见朕！”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雷霆骤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狠厉，预示着一场席卷宫廷、足以让无数人头落地的风暴即将来临。

“老奴……老奴遵旨！”张内侍几乎是哭着应下，连滚爬爬地起身，踉跄着冲出了暖阁。

景帝这才缓缓坐回榻上，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爆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痛心。

暖阁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景帝粗重的呼吸声和地上碎瓷片反射的冰冷光芒。

他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时若和萧逐渊，沉默了许久，才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们……先起来吧。此事，你们……有功。”

“谢陛下。”两人起身，垂手而立，心中并无半分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压抑。

景帝望着窗外彻底放亮的天色，目光幽深难测。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喃喃自语，随即看向时若，眼神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威严，但那冷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时卿，后续清查，内卫府会接手。你与萧卿，暂且回避，今日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分。”

“臣，遵旨。”

退出暖阁，清晨的阳光已然普照宫阙，琉璃瓦上反射着刺目的金光，却丝毫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肃杀。时若与萧逐渊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忧虑。

皇帝动了真怒，下了狠手。内务府总管、淑兰殿、甚至可能牵连更广……这场风暴，将远比处置睿亲王世子更为猛烈和血腥。

萧逐渊轻轻握住时若的手，触感依旧冰凉。“回家。”他低声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时若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沿着来路默默离去。她回望了一眼那重重宫阙，阳光下的皇城金碧辉煌，庄严神圣，却仿佛能听到其中正在酝酿的、足以颠覆无数人命运的惊雷，以及那即将被鲜血染红的宫墙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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