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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送走一个大哥,喘息了一下,便觉身前又有了人,脸上重挂起笑,抬头问算财运还是算姻缘,怕是中暑了,眼前晕,对方逆着光,还没看清脸,就见一碗冰团冷元子递过来。
“姻缘吧。”熟悉的声音含笑,又听得:“你黑了不少啊。”
“天天太阳底下熬,哪能像以前一样。”挽明月吃了一口,一条给小鬼勾起的命终于回来半条,凝神再看,端详了一番韩临的相貌:“你怎么也跑长安来了。”
“和你一样啊,过来历练。”韩临顺势坐到他对面去。
“江水烟舍得啊?他简直拿你当宝贝,捧着怕摔咯。”
八百里秦川,长安处在关中四塞之地,是东西通行的要紧口隘,自然也少不了争斗。这些年时局动荡,长安距京城远,土地丰饶,商贾盛行,各个帮派都在此处立有分门。
早几年为了一单生意,动不动真刀真枪交手,地上流的肠子直缠人脚,其中就无蝉门与残灯暗雨楼不对付得最严重的,双方均有副楼主折在这里的前例。近些年沆瀣一气共御红嵬教,往日旧仇暂时抛至脑后,关系才稍有缓和。
但由于前些年的动乱,不少亡命徒如同老鼠,日日混迹在长安的窄巷中。这地方锻炼人,考验人,却也又苦又累,一日不得安宁。
在长安一般是两种人,一种是犯了大错,又不舍得废去武功,于是被从门派下放,再也接触不得帮派中心的旧人,一种是耐力好资质好的新人,但敢往长安丢,也算不得资质最好的。早有名目,被视作接班人的年轻人一向不舍得往长安放,都留在帮派当地磨砺。
“哪有舍不舍得的。”韩临从后腰抽出扇子,往他脸上扇风:“倒是你,你们门主也太狠了吧,这都多久了,你一个小道士,扛得住整天这么熬吗?”
挽明月这次没纠正韩临小道士这个称呼,仰着脸吹他扇出的凉风,只道:“扛不住也得抗,总得有人干。你们在哪儿盯梢啊?”
韩临拿给他扇风的扇子指向不远处的一所酒楼二层:“哝。”
嫉妒啊。
“你摸我手干嘛?”韩临给他指过盯梢岗后疑惑地问。
“你不是要算姻缘吗?”挽明月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缩回去,“别慌呀,算你便宜点,和吃你的这碗冷饮刚刚好抵了。”
“行行行,算,你算。”韩临也不收了,任由他摸了半天,犯嘀咕:“你摸够没有?你这水平出来摆摊不怕露馅?”
挽明月啧了一声,瞎诌:“算姻缘耗时久,那是你感情太复杂,我得理清楚,知道吗?”
韩临瞪大眼睛,一脸莫名其妙,把手拽出来:“复杂个屁,你别咒我。”
“说不准此行长安就复杂起来了呢。”挽明月有意逗他:“说不准就坐在你对面。”
“咦——”韩临眉毛皱了起来,“别恶心我了。”
正好有人在远处唤韩临,兴许是要换岗了,韩临把那把扇子丢给他,拿了吃干净的碗就摇手走了,说有空了我去找你,你带我熟熟长安。
照理说,同是残灯暗雨楼的,他们不该由挽明月这个外人来介绍。
只是花剪夏、易梧桐这些人都常年在长安雨楼,并不多回洛阳灯楼,韩临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挽明月在长安呆了快一年,自然要帮衬着他些。往常这是上官阙的活,只是九月初金陵上官家出了事,他南下料理后事去了。
酒宴办在醉花柳街的最大的酒楼,一楼拥挤,摆了三十多桌,一众喽啰们吆五喝六酒疯,二楼则是残灯暗雨楼和无蝉门中有些身份人就坐的地方,宽绰许多。
挽明月被白瑛丢在底下熬,平常就算来,也只在一楼挤着,这次能上二楼还是沾了韩临的光,这酒宴本就是残灯暗雨楼欢迎这波初到的新人的。
韩临看了这场面,倒很惊喜:“楼里待我们还不错啊。”
“什么啊,他们就是找机会喝酒。”挽明月无情的拆破,拿眼搂了一圈,挑眉:“今天人来得还挺齐。不过我也来得不多。”
“你不常来?”韩临有些出奇,挽明月分明是喜欢热闹的人。
“这些人日日喝得脑子里只剩下灌别人酒,我不喝酒,来这里干什么。看。”挽明月伸出自己的手,他向来爱惜这双手,十指修长白皙,甲床干净饱满,白玉雕成似的。
“我们这种甩暗器的,手是吃饭的东西,一点都不能抖。”
相处这么些年,挽明月是个很自律的人,这韩临清楚,可也没想到他自律到这种程度,心中暗暗钦佩。
韩临来当真只是为了吃饭,听着挽明月低声为他介绍人,不时抬眼看看,其余时候,埋头一直吃,吃到七成饱,抬眼的时候瞧见同桌一个人筷子只动了几下,便坐在桌上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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