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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应策回宫的第一日,未及洗去一身风尘,便以雷霆手段连下数道旨意。
大理寺联合刑部、御史台三司,将傅擎苍及其党羽悉数打入天牢,并以最快的度搜集证据,务必将三年前谢家冤案审理得水落石出,公告天下。
宰相张辅林在铁证面前,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这位昔日权倾朝野的老臣,在狱中竟流露出深深的悔意,坦言自谢家这大雍柱石倒塌后,国家看似平稳,实则内里动荡,更失去了赖以威慑四方的强大军权。
而傅擎苍日益嚣张的做派,更让他意识到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何等短视与错误。
兵部尚书纪巢一家,自太庙叛乱后便已被曲应策不动声色地削去实权,此次数罪并罚,很快便被抄家问罪。
连同其女,景华宫的贤妃纪氏在内,所有相关人等都已被投入大牢,等待最终的审判。
至此,当年构陷谢家的主要势力,只剩下先帝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近臣齐公公,尚且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
承乾殿内,烛火通明。
曲应策埋于堆积如山的奏章之后,神情专注,仿佛唯有这繁重的政务,才能暂时填补内心的空茫。
殿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已跪了许久。
曾经的淑妃静静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神色淡漠,眼神空洞,宛如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精美木偶,等待着属于她和她家族的最终判决。
不知过了多久,曲应策终于从奏章中抬起头,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平静无波:
“你的父亲张辅林,构陷忠良,通敌叛国,罪证确凿。虽然后期坦白罪行,可按律法从轻落……但,依旧……难逃一死。”
张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磕了一个头,“臣妾……深知父亲罪孽深重,不敢求陛下宽恕。只求陛下看在……看他曾为大雍操劳半生的份上,允准臣妾进入天牢,伺候他老人家……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曲应策面色依旧冷漠,仿佛对任何请求都已不再感到意外,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你若执意想去,朕不拦你。但朕提醒你,天牢不是你这样娇贵的女子该去的地方。”
张黛缓缓直起身,面如死灰,唇角却勾起一抹极其惨淡又带着几分释然的笑容:“臣妾这一生的富贵荣华,皆是因父亲而来。如今他要坠入地狱,臣妾……怎能不陪他走这最后一程?”
“既然你想好了,那便去吧。”曲应策淡淡道,不再多言,仿佛这已是最后的恩典,也是无声的逐客令。
然而,张黛并未立刻起身离去。
她犹豫了片刻,像是鼓足了此生最后的勇气,声音微不可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声问道:“陛下……慕容……慕容将军的腿,真的……好了吗?”
听到“慕容”二字,曲应策握着朱笔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第一次真正认真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她面色惨白,双眼红肿,眼下是浓重的乌青,显然连日来备受煎熬。
然而,就在她提到“慕容笙”这个名字时,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里,竟不受控制地迸出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彩。
曲应策缓缓放下笔,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张黛,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下他吗?”
张黛眼中的水雾瞬间凝聚,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帝王的目光,“陛下……您不也……没能放下吗?”
他心脏猛地一缩,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帝王的威仪,没有任何表情。
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想去看看他吗?”
张黛眼中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璀璨却转瞬即逝。
她终究是摇了摇头,泪水滑落:“不必了……喜欢他,从来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曲应策的手指在御案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他的腿……本就无碍。”
这句话,如同赦令。
张黛死寂的脸上,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某种生气,她喃喃重复着:“没事……就好……”
一滴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的泪水,重重砸落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溅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她再次深深地叩,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哽咽:“多谢陛下……”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位心思深沉的帝王,“多谢陛下……这些年,允许臣妾在这深宫之中守着自己的本心。”
曲应策语气淡漠:“朕从未碰过你,你如今也非淑妃,不必再自称‘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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