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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郡主盯着匾额,眉头紧蹙,安生立即道:“殿下,奴才等会儿就把这匾额给拆了,拿去厨房当柴烧。”
顾晨没言语,慢慢的向门内走去。
安生明白,郡主这是默认了。里面就是沐浴的地方,他当然是不能跟进去,守在了外面。
一进门,便见里面是两层的结构,外层有四个婢女候着,两人手上端着干净的衣袍,另两人捧着茶盏吃食。向里走约十步,推开第二道门,一个六折屏风立在眼前。上面每一折都有一美女图,或含笑抚琴,或执扇而舞。
绕过屏风,烛火通明,正中是见方四十步许的浴池,热气蒸腾。浴池侧方放着紫檀木做的长榻,要比寻常的宽一些。长榻前方很是空旷,只在侧面放着一个琴案,让人不难想到琴响舞起的场景。
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循着香味就见浴池的另一侧放着个案台,案台上放着几块皂角和薄厚长短不一的帕子。案台后面是一个衣架,衣架旁放着香几,香几之上放着一个铜制的六角鸳鸯香炉,里面燃着熏香。
云逍上前服侍,解开主子的衣裳,目光只随手动。
顾晨将右手上的玉扳指轻轻放到案台上。
这玉扳指是瑞王在顾晨十五岁生辰时送给她的。顾晨喜欢射箭,拉弓扣弦时,右手拇指一定要戴着扳指。瑞王特意找来能工巧匠,用了上好的玉料,按照她拇指的大小订制而成。顾晨对着玉扳指爱不释手,一直戴着。几年过去,这玉扳指已经有一点紧,瑞王曾说过,等回到京城,再为她订做几个更好的。
顾晨看着玉扳指,神情恍惚。
云逍唤了声,才让顾晨回过神。进了池子,热水漫过周身,舒服的喟叹出声。
云逍跪在池边,手上拿着皂角,道:“主子,奴婢为你洗头发吧。”
顾晨靠着池边,头向后仰,道:“云逍,辛苦你了。”
云逍轻轻地拢着她的长发,道:“伺候主子怎会辛苦。这是奴婢该做的。”
顾晨放松了身体,道:“这都多少年了,我早就说过,你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也不用对我时刻恭谨。”
云逍轻声道:“主子就是主子,什么时候都是奴婢的主子。”
顾晨颇为无奈,换了话,小心翼翼的问道:“云逍,我头上有……有虱子吗?”她实在是难以启齿,活了十八年,再想到上一世,自己何曾长过虱子?
“没有,没有。主子放心吧。”
顾晨长松了一口气。
从征战北境开始,二人许久不曾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说会话了。这一刻,仿佛回到了王府闺阁。
顾晨舒坦的闭上眼睛,道:“安生这几日应是累坏了,要不然也不会在阿笙那里睡着。”
云逍撇了一下嘴,道:“他那分明是偷奸耍滑。”
“你呀你,总是欺负安生,还总说他的不是。”
“奴婢那是替主子敲打他。主子也知道,他外面看着忠厚老实,其实滑头得很,还有野心。要不是看他对主子还算忠心,替主子挨过一刀,奴婢早就想打发了他。”
顾晨笑了,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主子千万莫要如此说。这辈子能伺候主子,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别家主子对奴才轻则打骂,重则要了性命。主子却从未对奴婢说过一句重话,红过一次脸,还事事为奴婢考虑,半点没有把我当成奴才。”
“难得你会在我面前说‘我’了。”
云逍一时语塞,就听郡主道:“这浴池里的摆设,看着应是少了一些。”
“是,奴婢之前来准备的时候撤走了些东西,一切从简。”
云逍要用水冲洗头发,二人未再说下去。等洗好了,用簪子将郡主的长发盘在了头顶,又从案台下方拿来一把小椅,再将一方手帕卷在手中,道:“主子,奴婢为你擦背吧。”
顾晨坐在了小椅子上,有些窘迫的道:“擦背用点力气。”
云逍看着郡主背上和左胸口上的伤疤,心中一阵难过。
背上的伤是在攻打桦城的时候被蛮贼从背后砍伤,一刀从右肩直划到腰间,看着十分可怖。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日郡主被安生背回大帐,鲜血染红了衣裳,让她差点以为郡主不在了。幸好郡主开口说话,她才缓过口气。
阿笙确认未伤到筋骨,需要缝合包扎,再内服汤药,外敷金疮药。阿笙为郡主缝合伤口的时候,那一针针,一下下,是何等的疼呀。郡主咬着帕子,还是忍不住,嘶吼出声,看得她直抹眼泪。等照顾郡主睡下,出了大帐,瞧见了还穿着染血衣裳的安生。她去问了才知,混战之中,安生见郡主被伤到,立刻扑了过去,身上也挨了一刀。他衣裳上的血有郡主的,也有他的。因为担心郡主,他只让人简单包扎后就一直守在这里。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云逍才真正的信任了安生。
一个月后,郡主的伤好了,却在后背上留下了一条犹如蜈蚣的疤痕,狰狞可怖。用了去疤痕的药膏,收效甚微。郡主毕竟是女子,哪个女子不爱美,她很是忧愁了一阵。郡主却是不甚在意,还反过来宽慰她。
云逍的视线移至郡主的左胸口上,那伤疤是在攻打阳城时,被城墙上的敌军射中留下的。那箭穿透了身子,离心脏不足三寸,着实凶险。多亏阿笙艺术高超,再加上悉心的照料,好一段时间郡主才算是好了。这次之后,几位将军只准郡主坐镇后方,这让她总算能稍稍放心了。
云逍偷偷擦了下眼角,低头专注的为郡主擦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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