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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秋把衣领往上拉了拉,棚外的风裹着潮气钻进来,让他后颈泛起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想起开机前,服装组说古装戏最忌雨天,锦缎长袍吸了水会变得沉重,头套里的发胶遇潮容易化,连手里的玉如意道具都要裹上三层保鲜膜防潮。此刻他摸了摸袖口的云纹刺绣,果然已经有些发沉,像揣了块浸了水的海绵。“咔哒”一声轻响,休息棚的帆布门被掀开条缝,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灯泡晃了晃。林砚秋抬头时,正看见夏知行抱着个纸箱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在水泥地上积出小小的水洼。“林老师!”少年的声音穿透雨帘,带着点雀跃的尾音,“刚便利店老板说这是最后两罐热咖啡,我抢过来了!”他踩着积水冲进来,帆布门在身后重重合上,带起的水珠溅在林砚秋的剧本上,晕开个浅灰色的圆。夏知行把纸箱往桌上一放,掏出两罐冒着热气的咖啡,易拉罐表面凝着细密的水珠,在灯光下像撒了层碎钻。“给。”夏知行把其中一罐塞进林砚秋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铝罐传来,烫得人指尖发麻,“刚买的,还热乎着呢,暖暖手。”林砚秋的手指顿了顿。咖啡罐上的标签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能看清是他常喝的牌子。他想起上周围读会,自己随口提过冷天喝热咖啡比奶茶提神,没想到这少年居然记在了心上。“谢了。”他拧开拉环时,热气带着焦香的气息涌出来,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指尖触到温热的罐身,像触到块被阳光晒过的石头,那点暖意顺着血管往上爬,竟让他有些发怔。夏知行已经拉开自己那罐,猛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抹了把嘴角的咖啡渍,卫衣帽子滑到脑后,露出被雨水打湿的发梢,黑亮的发丝黏在额头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狗。“场务说雨太大,至少要停拍一小时。”夏知行往林砚秋身边凑了凑,折叠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你看这雨,跟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似的,也太夸张了。”林砚秋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棚外。暴雨已经连成了白茫茫的线,把远处的摄影机架模糊成了剪影,道具仓库的屋顶在雨水中泛着油亮的光,像块浸了水的黑布。他低头抿了口咖啡,微苦的液体滑过喉咙,留下点焦香的余味。“你的台词记熟了?”他翻到夏知行饰演的将军夜闯东宫那场戏,纸页上有少年用荧光笔划出的重点,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此处要狠,但眼神不能太凶”。“早背熟了!”夏知行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有点心虚地挠挠头,“就是……张导说我上次演‘怒视太子’时,眼神太像闹别扭,不像要谋反的将军。”他忽然凑近,睫毛上的水珠差点滴到林砚秋手背上,“林老师,你说将军当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林砚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少年的瞳孔很亮,像盛着揉碎的星光,此刻映着棚顶的灯泡,显得格外认真,眼里的求知欲像团烧得正旺的小火苗。“他不是真的想反。”林砚秋的指尖在“陆惊寒拔剑”的台词下轻轻敲了敲,“他是想让太子回头。就像……”他顿了顿,咖啡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就像你小时候跟人吵架,明明心里舍不得,却非要说出最伤人的话。”夏知行的眼睛亮了亮:“所以他拔剑的时候,手是抖的?”“嗯。”林砚秋点头,忽然发现少年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罐,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那是紧张时的小动作,跟剧本里将军握剑的姿态如出一辙。棚外传来场务的吆喝声:“大家领雨衣啦!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帆布门被拉开又合上,不断有人跑进跑出,脚步声在积水里踩出哗哗的响。夏知行探头看了看,忽然站起来:“我去帮小陈发雨衣,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他把没喝完的咖啡往桌上一放,转身时又想起什么,回头叮嘱,“林老师你别乱动,这棚子漏雨,小心淋湿剧本。”林砚秋望着他冲进雨幕的背影,蓝色卫衣在白茫茫的雨里像朵跳跃的火苗。少年跑过道具堆时,差点被滚落的灯笼绊倒,踉跄了两步又笑着往前冲,手里还高高举着那叠透明雨衣,生怕被雨水打湿。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咖啡罐,热气已经散去不少,罐身的温度却仿佛渗进了皮肤里。休息棚外,暴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打在帆布顶上,发出鼓点般的声响。远处的剧组司机正披着雨衣检查轮胎,便利店的灯光在雨雾中晕成团暖黄的光,隐约能看见“24小时营业”的招牌在风中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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