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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直播的主页赫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她于两年前用不相干的账号和另一个手机号注册了此播客,每周更新一次,去年年底开始订阅量上升,频率加快为每周三到四次,分享自己的日常,最後一次跟新的时间是上个月。
“难怪她从不问家里要钱,还有主播打赏的副业。”姚薛看着满屏幕搔首弄姿的视频封面突然五味杂陈。王雨旗没有理他,开始翻阅视频:“现在又多了条线索。我们把她最近的视频都看一遍,看能不能发现什麽蛛丝马迹。”
他们从最新的一个视频看起。
“hello大家好,我现在在我家附近新开的一个书吧,给你们看看这里的装修。”
所有人呼吸一滞。生机勃勃的小胡就在屏幕那头和所有人打着招呼,姚薛的泪水几乎在那一瞬间涌出。汪贺西拍拍姚薛的肩,问他:“认识这里麽?”姚薛摇摇头:“不认识,也从没听她提起过。”
“理论上呢这个书吧有两个功能区,我现在在可以社交的饮食区,菜单在这里,你们可以留言帮我点饮料和点心,点完我给大家读我最近比较喜欢的文章。”
王雨旗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打赏和留言,几近贪恋地感受好友的笑容与语调。点抹茶的啊,小胡最喜欢抹茶蛋糕。
“好了,东西到了。我最近在重读西绪福斯神话,又有了新的感悟。尤其是这一段:’无数次的胜利後面接着是无数次的失败,他不以胜喜,亦不以败忧,只是每一次失败都在他的心中激起了轻蔑,而轻蔑成了他最强大的武器,因为没有轻蔑克服不了的命运。’由于他是一个神话里的角色,作为普通人,我能想到的可以一以贯之的轻蔑的就只有自杀了。加缪又写了这麽一段:人们从来只是把自杀当作一种社会现象来处理。这里正相反,问题首先在于个人的思想和和自杀之间的关系。这样的一个灵魂如同一件伟大的作品,是在心灵的沉寂中酝酿着的。当事人并不知道……”
姚薛很想立刻合上电脑,但与此同时他又近乎受虐般仔细聆听女朋友反复说过的自杀话语,仿佛每听一次,自己的良心就会被折磨一次,这样他所犯的罪就可以被上帝减轻了。而然他又明白,除了良心没有什麽可以审判得了他。
小胖子此时开口:“我现在用街景找这个书吧,你们继续看。”大夥儿打开第二个视频。
“hello,好久没有更新。本来想在寝室里录,但是……嗯,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跑到外面来了。现在风很大,因为我在一个广场。”
“我知道这个广场!”姚薛眼睛一亮,“我们去过,就在她家附近,开车五分钟。”
“好,我们在地图上标一标。”“学霸这个手机号能不能追踪?三点定位算法可用麽?”“我试试。”“疼疼你们继续看视频,把有效信息记录下来。我和姚薛现在去那个广场看看,姚薛你开车了麽?”“开了。从这里过去不远。”“好。”王雨旗得到答案後迅速起身,拿起外套,被汪贺西拉住手腕。
“我留在这照顾你朋友。你和姚薛当心点。”
他的手很暖,掌心温度坚定地给王雨旗以能量,王雨旗看着他的双眼很久,罕见地没有迷失在他心事重重的眼眸里,这双眼睛终于褪去了迷雾般的障翳,此刻清澈见底,只盛满王雨旗的倒影。王雨旗动了动手指,轻声讲:“等这件事情了结了,我们……”“不要立flag。”汪贺西突然笑了,推了他一把,“去吧。”
“哦。”
等王雨旗和姚薛走後,曹雅蓉忍不住问主席:“事情结束後他想和你干什麽?”主席垂下眼敲敲桌子:“别忘了记录。”
那两人很快便到了广场。王雨旗从附近书报亭买了张地图,对比着手机地图软件,把广场附近的酒店全部标记了出来。姚薛忍不住提醒:“五星级酒店应该可以排除了吧。”
“出钱的不太可能是学生,应该是学校领导。”
“什麽?!”
“你小声点。”王雨旗撇了姚薛一眼,兀自低头标记,“小胡室友不是说了麽,举报她擅自离校好几次,辅导员管都不管。你觉得单单一个有钱的富二代学生能把那傻逼导员给买通了?”
“会是谁?”
“不知道……”
“你不告诉贺西麽?”
王雨旗停下动作,半晌,幽幽地说:“先不跟他说这个,他心里肯定也有数。”说完不自觉叹了口气,“他最近压力太大了。”
姚薛不响。
不一会儿,学霸给他们发来了书吧的地理位置,对比地图发现就在此广场三公里之外,仍属于可接受的步行范围内。他们把小胡的家丶广场丶书吧这三点圈了出来,标注出这三点附近共38所酒店宾馆,重点标红这三点范围内的16家酒店。“我们先从这几所开始找起,假装是小胡的朋友随便问问情况,不要引起怀疑。”
“好。问不出来也没事儿,我有办法在网上找到开房记录。”
他们如大海捞针一般抱着仅有的线索开始寻找小胡的死因,王雨旗明白,这样的尝试很可能是徒劳,也许搜寻半天最终一无所获,如同他之前做的所有尝试那般。他觉得自己和西绪福斯一样被惩罚做一件永恒的丶徒劳无功的苦力——把巨石推上山顶,再看他从山顶滚落,前功尽弃,永无止境。
然而,不停返回中丶停歇中的西绪福斯走下山,朝着他不知道尽头的痛苦,脚步沉重而均匀,这时的西绪福斯是清醒的丶无数次的胜利後面接着的是无数次的失败,他不以胜喜,亦不以败忧,只是每一次失败都在他的心中激起了轻蔑,而轻蔑成了他最强大的武器,因为“没有轻蔑克服不了的命运”。[1]
[1]摘自:《西绪福斯神话》—〔法〕阿尔贝·加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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