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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墨,浸染了杨家村。远处山峦的轮廓渐渐模糊,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也被吞没。
杨家的堂屋里,一盏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在墙上跳跃,将围坐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杨老爷子坐在上,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平稳地放在膝上,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子孙。
屋里静得出奇,只能听见灯芯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和窗外隐约的虫鸣。
“今日叫大家来,是有件大事要商议。”杨老爷子的声音沉厚有力,打破了这片寂静。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露出里面这些时日铺子挣来的散碎银两和串好的铜钱。
“托景曦的福,咱们家这俩月,总算见了活钱。”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堆钱财上,眼神复杂。
有欣喜,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长久贫困后终于见到曙光的释然。
杨老爷子将银钱推至桌中央,话锋一转:“钱是有了,可咱们不能只顾眼前吃饱穿暖。今日,我想说的是凯哥儿和钧哥儿读书的事。”
此话一出,屋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杨父与杨母对视一眼,眼底藏着同样的期盼与歉然。
他们何尝不愿让凯哥儿、钧哥儿也如兄长般进学读书?
眼见着韬哥儿、熠哥儿身披长衫,日渐有了读书人的气度,他们心中既有骄傲,亦有对另两个儿子的亏欠。
只是家中银钱一向紧巴,供四个已是极限,这份心思便如沉石坠在心湖深处,终究未能化作言语吐露。
大伯母林氏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杨二伯则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爹,我知道您是为孩子好。”杨二伯先开了口,语气谨慎,“可凯哥儿和钧哥儿都十四了,现在去读书,是不是太晚了?再说,铺子里正缺人手”
大伯母林氏怯怯地接话:“束修、笔墨纸砚,哪样不花钱?咱家好不容易宽裕些,万一生意不好了”
杨景曦安静地坐在杨母身旁,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她知道这些话不是出于私心,而是长久贫困带来的谨慎与恐惧。
就在这时,杨大伯忽然清了清嗓子:“我倒觉得爹说得在理。”
他转向众人,“你们想想,这挣钱的门路是怎么来的?那卤味的方子,是景曦从神仙那里琢磨出来的,那也是她识得字,读得懂书,虽说有邦哥儿,韬哥儿四个回来教他们认字,可终归比不了去学堂学习。要不然,咱们现在还在土里刨食呢!”
这番话点醒了众人。
杨二伯若有所思地点头:“大哥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
杨景曦见时机成熟,缓缓起身。
油灯的光映在她认真的面庞上,显得格外沉静睿智。
“大伯、二伯说得是。我能做到这些,全因读书开了眼界。”
她语气平和却有力,“书中不仅有做生意的门道,更有为人处世的道理。三哥四哥如今入学是比旁人晚些,但正因如此,他们更知机会珍贵,必会刻苦用功。”
她转向忧心忡忡的长辈们:“我知道伯母们担心花费。但我算过一笔账,如今铺子每日稳定进账不少,供几个哥哥读书绰绰有余。这不是浪费,而是投资——对杨家未来的投资。”
杨景曦的目光扫过杨景凯和杨景钧,他们眼中那份渴望与怯懦交织的神情令她心下一动:“就算三哥四哥将来考不取功名,能写会算也是极好的。日后铺子账目、与人订立契约,都不必求人。咱们杨家要想真正改换门庭,不再受人欺侮,读书是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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