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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并不致命,却足以让氧气变得稀薄,意识在轻微的晕眩与清醒之间缓慢地浮沉。
遭了,宋闻不算清明的脑子慢慢地想到,那种与恐慌背道而驰的感觉又来了。
隐秘的战栗从被束缚的颈项逐渐蔓延,酥酥麻麻地传遍全身,激起难以启齿的悸动。
是谁?身后的人是谁?
宋闻想转过头,看清身后的人影,也想抬手,去碰一碰那只那只拽着皮带的手,甚至……还想讨一个吻,或是做些什么其他更过分的事情。
可身后的男人过于强悍,将他的头死死按在枕间,沉重的力量完全压制着他。
然后,那人的声音一点一点冷了下去,问道:“宋闻,你还有什么是没有告诉我的?”
没有。
宋闻张了张嘴,想回答,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
猛地,他睁开了眼睛。
卧室里一片寂静,没有皮带,没有身后的男人,只有宋闻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是梦。
窗外晨光熹微,透窗而入的光线勾勒出家具的轮廓。胸口的起伏慢慢缓了下来,但梦里的触感和窒息般的悸动却尚未完全消退,宋闻的身体中竟残留着一丝荒唐的留恋。
“陆今安……”一声极轻的呢喃,带着未散的渴念脱口而出。
……
压着这声低喃,窗外传来一阵噪音。
宋闻翻身往床上一摊,无奈道:“又来了。”
每天六点半,宋仲春雷打不动的在院里刷牙漱口,他似乎有永远清不完的嗓子,卡不完的痰,哼哧哼哧的动静恨不得半个胡同都听见。
“老张婆子你讲点理儿,你晒的白菜怎么会是我拿的?我赵双华哪个月不下几次馆子,会稀罕你墙头的圆白菜?”
赵双华每早也有固定节目,骂东边的寡妇,西边的哑巴,路过的狗,以及宋仲春。
宋闻在被子叹了一口气,梦里那点旖旎的感觉一点点褪了个干净。
屋里空气沉闷,他换了一条内裤,推开窗,想放些清新的空气进来。
院子里宋仲春的眼尖。
他拿着牙缸,拽了一把披在肩头的外套,扯着脖子朝楼上喊:“醒了啊小闻?快,赶紧下来,二叔有桩天大的好事要跟你说,保准你乐得找不着北。”
……
宋闻家的早饭永远老三样。
昨天剩下的米饭烫成粥,隔了夜的剩菜重新加热,以及囤了一周,已经有些发硬的白面馒头。
宋闻每天只掰半个馒头,配一小碗稀粥。他把馒头掰成了小块泡进粥里,慢慢嚼着。
赵双华将筷子往碗里一墩,夹起一筷子蔫黄的豆角,嘟囔道:“惯的什么穷讲究的毛病。”
宋仲春在桌子底下踹了赵双华一脚,随即扬起一张热络的笑脸,对宋闻说:“小闻啊,天大的好事!你表哥在加拿大那边,托人找关系,给你申请了个大学,年底就能送你出去念书。”
宋闻捏着馒头的手顿了顿,诧异地抬起头:“表哥?他不是劳务派遣,在加拿大餐厅打工吗?怎么有路子帮我联系学校?”
赵双华一听立马不乐意了,筷子一放:“别管你表哥在那边干啥,那也算是出了国、开了眼界的!人家在那边混得开,路子自然就广,他心里装着你这个表弟,费劲巴力给你联系学校,你还不领情?”
宋仲春赶紧接话:“小闻,你爸妈在世的时候,对你可是寄予厚望的,你可是咱们老宋家,除了你爸以外的第二个大学生。你爸妈虽然不在了,做叔叔的也肯定得好好培养你,你放心,留学的学费,二叔我给你出!以后你真有了大出息,别忘了你表哥和我们就行。”
宋闻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在宋仲春哪一句话时,心思开始飘远的。
他用筷子戳着碗里渐渐凉掉的稀粥,想到了昨日医院里的那条长长的走廊。
身材挺拔的男人,在听到自己那句“我以后还是你的助理?你原谅我了?”时,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来。
逆着光,他极轻地“嗯”了一声,清晰地说道:“我原谅你了。”
“小闻?想啥呢?”宋仲春唤了一声,“跟你说正事呢,怎么又溜号?”
宋闻回过神,将嘴里那口馒头混着粥咽下去,才开口:“我现在的工作干得挺好的,不打算出国留学。”
赵双华嗤笑一声:“是干得挺好。”她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宋闻身上那件遮得严严实实的高领衫,“把人家陆家少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自然不想走了。”
宋闻的脸色没变,只是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吃完了,去上班了。”
“哎,你这孩子。”宋仲春在他身后拔高了声音,“别不知好歹啊,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宋闻没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清晨的风一吹,早饭桌上的憋闷才算散了些。
……
老城区的清晨总裹着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巷口早点摊冒着白汽,油条在油锅炸得滋啦响;穿着睡衣的女人蹲在菜摊前挑挑拣拣,一块一斤的小白菜硬是要给五毛;二弄里的小女孩天天被她奶奶拽着走,嘴里叼着半个包子,磨磨蹭蹭的不想上学……
守在巷子口的老王,如今摊位上换了堆得冒尖的哈密瓜。他依旧坐在竹椅上,背心外面套了个小褂,那把用了多年的破蒲扇也放在了一边。
他眼尖,见了宋闻,嗓门洪亮地招呼:“小宋,上班啊。”
待宋闻走近,他立马眉飞色舞,“你前两天教我的那两个杀招,昨儿个我可算用上了,把隔壁那老家伙杀得片甲不留。我家老婆子跟他家老伴儿闹了半辈子别扭,昨儿我一赢棋,你大娘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晚上特地给我烫了壶老酒,还炒了两个好菜犒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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