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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在一片茫茫声中勉强听见了这句,僵直的眼神转回些许神采,微微抬头看了眼扣住金棺不肯放手的十四,嘴唇翕动:“拦住十四。”
允禟不曾多想,只当哥哥纵着十四闹大再行阻拦,是为了即臊了皇帝面皮,有又让他寻不出错儿来,因此起身上前,同允祥一左一右,将哭嚎不止的允禵拉下来劝着。
允禵一抹眼睛,推开两人,转头扑倒在德太妃脚下嘶声叫到:“额捏——儿子没阿玛啦——”
德太妃眼底早是泪眼朦胧,只是他跪在先帝妃嫔队伍中,不好脱出身来去扶儿子,只能抹泪儿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皇帝皱眉,目光扫过幸灾乐祸的胤俄几个,却正瞧见胤禩挣扎着起身,朝允禵过去。
胤禩跪得麻木僵硬的膝盖只是有些迟缓,但身子难以启齿的疼痛让他步步如同踩在刀锋利刃之上,顷刻间亵裤似乎已经湿了,也分不清是汗还是血水。他拉住兀自哭喊的允禵,柔声劝道:“老十四,莫要再让太后伤心了。你还是先去给皇帝磕个头全了礼吧。”
无论他多想老四在天下人前身败名裂,但昔日十四对他的维护依赖不能相忘,老九老十对他的全心仰仗不能相负。今日事情闹大只会让老四得了借口收拾兄弟们,他不能让他如愿。
不管老八有心或是无意,他缓和事态的行径在皇帝眼中自然有了别的解读。皇帝心道:纵使昨晚挣扎多么厉害,老八总归是在面儿上屈服了。皇帝的探究防备的眼神中略过一丝和缓的赞许,今日之事记你一功,且让你多活些时日办差。
接下来闹哄哄的一场戏胤禩毫无记忆。不过是几步的移动,让他额头虚汗不住渗出,腰身折断似地不稳打颤儿,耳朵中嗡嗡轰鸣似有飞瀑直下,哪里还能听得见旁的?
一直到允禟的声音骤然响起:“八哥这情形,还能议政么?难道皇上连个太医也舍不得传唤?”
胤禩恍然清醒地抬头,奇怪为何大家都这样看着自己。
允禟已经靠过来扶着他,拿袖子去拭他额上汗水。今日八哥十分不对劲儿,从随着老四到乾清宫开始就一直这样行动缓慢浑身冒冷汗,现在连嘴唇都乌青一片。他近看才发现胤禩耳边一道细小划痕,当下明白昨晚皇帝怕是有想了什么招数折磨哥哥,也不知是罚跪还是砸东西扔折子。正心急想等哭丧完了好好检查一番,却听见皇帝口称御书房有急务,命八哥与老十三一道随行。
这怎么成?昨儿一晚上就让八哥没了三魂七魄,再一个不留神儿,让皇帝给整死了怎么办?!
皇帝懒得同允禟纠缠,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传召太医刘声芳去养心殿候着,再让侍卫拉锡去搀扶八贝勒上轿。
允禟正要发作,被胤禩一把按住。他额头滚着汗珠子,气息不稳道:“无事,你们不可在此时闹事,让御史捉了把柄。小不忍则乱大谋。”他难得感激胤禛把他一道捞走的决定,留在这了若是让老九老十看出了端倪,他的脸该往哪儿搁?
允祥只当皇帝顺走八哥是为了隔离八哥九哥他们,这群八爷党群龙无首之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几人刚刚走到天街,正遇上隆科多。皇帝朝隆科多一使眼色,隆科多当即意会,叩首道:“皇上,奴才刚才工部来。西山的寿材到了,堂倌儿正四处寻八贝勒呢。”胤禩负责主持大行皇帝丧仪,这些事情自是找他。
谁知皇帝却说:“八爷腿疾犯了,这几日又受了风,怕是主持不了工部事务。老十三,你同隆舅舅走一趟,顺便把吏部外放的人都再过一遍。”
允祥不大明白皇帝把他支开的意图。但他习惯了听从安排不多事,他瞧着八哥半死不活的形态,也就不担心皇帝安危,领命同隆科多一道下去。
……
这次皇帝真的请了太医在养心殿候着,而且命苏培盛将胤禩直接送到西暖阁的炕上安置。
刘声芳早为雍正收买,这几年一直为他请脉伪造脉案让康熙对胤禛放松戒心,算是雍正的铁杆心腹。他得了皇帝示意,入内为八爷请脉,越号越是眉头纠结神色茫然。
皇帝原本在一旁喝茶批折子等他回复了好开方子,这会儿连折子也批不进去了,问道:“怎么?”他记得昨晚并不曾如何粗暴,至多是放纵了些,御书房里也不曾有过血流成河的场面。
刘声芳努力无视八贝勒手腕上诡异莫名的瘀伤,只觉手下脉象怪异晦涩,明明是男子濡脉无疑,是失血外伤之象,又兼了涩脉,似有心脉受损不畅,但这都不是关键。刘声芳觉得自己行医数十年的经验有些不够用了,这八贝勒脉象上的一线阴脉是怎么回事?
皇帝逼问之下,刘声芳不敢胡乱说话,否则这几十年来的衷心都一朝被毁。他犹豫之下,开口道:“皇上,不知道可否允了奴才翻看八贝勒的脉案?”
一来二去皇帝已经没了耐心,都快半个时辰了自己连折子也没批几份,老八躺着也是祸水!皇帝挥手让他自行取阅,自个人转身回了正殿眼不见心不烦。
作者有话要说:
【注】的两处还是大部分引用了《雍》的原文,懒得想了。
养伤
一直到太阳西斜,皇帝腹中饥饿,才想起暖阁里还有个弟弟躺着。
皇帝瞅了眼堆积如山的折子,心想断没有朕吃苦受累笔耕不撮,倒便宜了你偷懒睡大觉。于是转身吩咐苏培盛去西暖阁把人起出来。
只是苏培盛很快转回来,面有难色:“万岁,刘太医说,八贝勒不肯服药,已有高热之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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