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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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罗汉堂前惊初刃（第1页）

慧明那声撕裂夜空的嘶喊撞碎了慧忍脑中短暂的茫然。他下意识地一把攥住了落在手边微凉的丝帕，柔软的织物带着皂角的淡香和慧明怀中的体温，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指尖猛地一缩！“慧忍师弟！快跑啊！”慧明的声音带着变调的哭腔，在死寂的庭院里回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决绝，“去找玄苦师叔！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慧忍霍然转头！月光惨淡，勾勒出两个地狱恶鬼般的身影正从西侧回廊的阴影里无声扑出，目标正是被两个黑衣人死死按在廊柱上的慧明！慧明拼命挣扎，像一头被困的幼兽，喉咙里出嗬嗬的闷响，其中一个黑衣人狞笑着扬起拳头，就要朝他后颈重重砸下！电光石火间，慧忍身体的反应远思绪。“慧明！”他怒吼一声，稚嫩的嗓音因极度惊怒而嘶哑变形。

几年苦练罗汉十八手的筋骨记忆瞬间爆，完全取代了思考！“咔嚓！”那根被他下意识攥在手里的半截扫帚木柄，在掌心巨力下应声碎裂！他脚尖猛地一点身下墙砖的青苔，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回廊方向激射而去。单薄的身体撕裂空气，带起一阵短促的呼啸。人在半空，他甚至没看清那两个黑衣人的具体动作，只凭对方扬手欲击慧明的那一瞬杀意，右臂已本能地循着罗汉拳中最快最直接的招式轨迹，如弹簧般骤然弹出！“推窗望月！”这一式在平日练功时讲究舒展圆活，此刻从他手中使出，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辣！右拳紧握，指骨因用力而森白，裹挟着全身俯冲的力道，撕裂空气，直捣那挥拳黑衣人毫无防备的肋下软档！“砰！”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拳锋结结实实地撞在柔软的皮肉和骨头交界处。那黑衣人做梦也想不到这看似无害的小沙弥竟有如此爆力和精准的狠劲！剧痛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力量，闷哼都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柱的麻袋，弓着腰踉跄侧跌出去，撞在回廊的栏杆上，“哐当”一声，几乎将栏杆撞断，一时竟爬不起来。慧忍借这一拳的反震之力，稳稳落地，双脚分立，挡在了慧明身前，小小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硬弓，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着尘土从他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刺痛，他却不敢眨眼，死死盯着剩下的那个钳制着慧明的黑衣人，还有那个刚从墙角阴影里爬起、眼神凶戾如狼的家伙。

“小秃驴！找死！”被撞开的黑衣人（后来的那个）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凶光大盛，显然被彻底激怒。他不再有任何轻视，低吼一声，脚步一错，身形如鬼魅般揉身而上，度快得惊人！右手五指箕张，宛如钢钩，带着一股令人头皮麻的腥风，直抓慧忍稚嫩的咽喉！这是江湖上极其阴狠的锁喉爪功！劲风扑面，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慧忍的心脏！他甚至能看清对方指缝里暗藏的污垢和那指甲上闪烁的冷光！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而上，但他身后是动弹不得的慧明！退一步，慧明就完了！“啊——！”慧忍出一声带着童音的尖啸，既是恐惧也是愤怒的宣泄。他体内那股在血腥灭门之夜被深埋、却在少林数月苦修中不断积蓄的力量，在这生死关头被彻底点燃！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套路招式，完全是求生本能与无数次重复练习的筋骨记忆混合的产物！他左脚猛地向后一蹬廊柱，借着反推之力，身体不退反进，迎着那致命的锁喉爪撞了上去！同时双臂以一种近乎扭曲的角度自下而上迅猛交叉格挡！“十字手！”这是罗汉十八手中最基础的防御架式。平日讲究沉肩坠肘，守中带稳。但此刻，慧忍的双臂灌注了全身的力气和小兽般的疯狂，肌肉贲张，僧袖鼓荡！“嗤啦！”尖锐的撕裂声！

黑衣人的利爪狠狠抓在慧忍交叉格挡的小臂僧袖上！坚韧的粗布应声破裂，五道火辣辣的血痕瞬间浮现！

剧痛钻心！但慧忍死死咬住下唇，硬是一声没吭，借着对方抓扯之力，身体猛然下沉，重心压得极低！就在黑衣人因抓到食物而力道稍滞的千分之一秒，慧忍那蹬在廊柱上的左脚如同蓄满力的铁鞭，紧贴着地面闪电般扫出！“铁帚断江！”罗汉拳里的低扫腿！扫的不是腿，而是对方立足未稳的脚踝！“啊！”黑衣人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他万万没料到这小沙弥在硬挨一爪的同时还能动如此刁钻的反击！脚踝被狠狠扫中，重心顿时不稳，整个人向前扑跌！机会！慧忍眼中厉色一闪，几乎在对方身体前倾的瞬间，身体已如蓄势已久的猛虎般向上弹起！右手五指下意识地张开又迅紧握成拳，指节突出的骨峰对准了对方因前扑而暴露无遗的后颈要害！一股冰冷的、源自骨髓深处的杀伐戾气瞬间冲上他的脑门，父亲残破染血的战甲、母亲绝望的眼神、阿福叔将他塞进地窖时那张满是血污却无比坚定的脸……无数血色碎片在眼前轰然炸开！“虎抱头！”这一式蕴含的，已不再是罗汉拳的刚猛，而是带着毁灭气息的绝杀之意！拳头撕裂空气，出呜咽般的低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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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忍！不能！”慧明惊恐欲绝的嘶喊如同惊雷炸响在慧忍耳边！拳头在距离黑衣人后颈皮肤不足一寸的地方，硬生生顿住！凌厉的拳风吹得那黑衣人后颈的短都倒伏下去！慧忍的身体因巨力的强行中止而剧烈颤抖，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刚才那一瞬间涌起的无边戾气和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却是更深的恐惧和后怕——他差一点……就真的杀人了！少林戒律森严，杀生乃第一大戒！被慧忍撞倒的黑衣人此刻已踉跄爬起，眼中惊骇未消，却更添狠毒。而被慧忍扫中脚踝的黑衣人也已稳住身形，两人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再次呈犄角之势，带着不死不休的凶戾之气，缓缓逼了上来！慧忍大口喘着粗气，双臂和颈部的抓痕火辣辣地疼，汗水混着血水沿着破裂的僧袖滑落。他一手仍紧紧攥着慧明扔过来的那块带着皂角清香的丝帕，柔软的布料被拳头的汗水濡湿。他强迫自己冷静，挡在慧明身前缓缓后退，目光在庭院内搜寻着一切可利用之物。就在这时——

铛——铛——铛——！

沉重、悠长、带着某种不祥韵律的铜钟声，猛地从半山腰的钟楼方向滚滚传来，瞬间撕裂了黑夜的沉静，也穿透了罗汉堂庭院内紧张到极点的杀机！这钟响了！

不是晨钟，也不是暮钟！这深夜骤响的钟声沉闷而悠长，一声接一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少室山的群峰间反复回荡，仿佛敲打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警钟？！”两个逼近的黑衣人身形同时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们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

这突兀的警钟，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惊变陡生！慧忍心头巨震！警钟深夜长鸣，寺内必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是外敌？是内乱？还是……与慧明方才的示警有关？他脑中念头飞转，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瞬间打破了对峙的僵局！趁对方分神的一刹那，慧忍猛地将手中攥着的半截木柄狠狠砸向离得稍远的那个黑衣人面门，同时一把抓住慧明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猛地向后一拽！

“走！”他嘶吼着，拖着惊魂未定的慧明朝庭院通往后方禅房的角门方向冲去！那两个黑衣人被迎面砸来的木柄扰了一下，又被这深夜警钟震得心神不宁，反应慢了半拍。等他们避开木柄再次扑上时，慧忍已拖着慧明冲到了角门门槛处！“别管我们！寺里出大事了！快去禀报师叔！”慧明一边被拖着跑，一边带着哭腔嘶喊着提醒那两个还有些懵懂的同门。

那两个小沙弥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尖叫着朝玄字辈僧人禅房方向跑去。慧忍拉着慧明一步跨过角门门槛，冲进相对狭窄的回廊。就在这混乱的瞬间，慧明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绊，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

“噗通！”慧忍被他带得也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慌忙用力拉住慧明，将他扯起来：“没事吧？”“俺…俺没事…”慧明惊魂未定地喘息着，下意识地看向脚下绊倒自己的东西——那是一段被扯断的、染着深褐色污渍的麻绳。月光从回廊上方的窗棂缝隙艰难地透入一丝，恰好落在那麻绳断口附近的地面上。那里，青石板的接缝处，几滴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粘稠的液体，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不祥的微光。

血！

新鲜的！刺目的血！慧忍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冻结了四肢百骸！所有的声音——急促的喘息、远处隐约的警钟、身后追兵模糊的呼喝——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那几滴在月光下异常刺眼的暗红！这不是慧明的血！也不是刚才打斗留下的！这血……是新的！就滴落在这里，在他们逃出角门前的刹那！是谁的血？

玄苦师叔？还是……其他什么人？慧忍猛地抬头，目光顺着那几滴血迹延伸的方向望去——幽暗的回廊深处，通向的正是玄苦师叔平日里静修的那座僻静禅院的方向！“师叔……”恐惧的冰冷利爪瞬间攫住了慧忍的心脏，比刚才面对黑衣人致命的锁喉爪时更甚！他死死盯着那黑暗的回廊深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玄苦师叔……难道已经……就在这时，身后角门处传来那两个黑衣人粗暴的低吼和沉重的脚步声——他们追上来了！“师弟！快看！”慧明带着哭腔的、极度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慧忍僵硬地转过头。只见慧明颤抖的手指，指向禅院方向的地面。在更靠近禅院、更浓重的阴影里，月光几乎无法企及的地方，似乎……似乎有一小片颜色更深更黏腻的东西，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声地蔓延开来……暗夜警钟仍在群山间沉重回荡，如同丧钟。

罗汉堂前的血迹，禅院深处的阴影，两个黑衣杀手在身后的步步紧逼。

玄苦师叔……慧人不敢再想下去。他死死攥着怀中那方带着慧明姐姐体温和皂角清香的素白丝帕，柔软的织物此刻却像一块冰，寒透心扉。

下一步，该往哪里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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