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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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第1页）

第63章

只要是和乔治与艾伦熟悉的人，他们都知道，乔治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艾伦，用自己的灵魂宣告艾伦对他的重要性。艾伦呢？他的忠心足以让所有男仆肃然起敬，他对乔治的信任和尊敬更是毫无下限得让人叹为观止。

但那对形影不离的主仆最近发生了争执——这是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但已经发生了的事实。包括卡洛斯在内，要不是真的看到了艾伦憔悴的模样，他们只会以为，这只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丶荒唐至极的玩笑。

但艾伦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苍白虚弱，对方的脸颊凹陷了下去，整个人都透露着不自然的病态。罗伊为此烦恼极了，卡洛斯也是。他们早已经把那个温柔的青年当做了亲人，每当和艾伦相处，看到他的微笑，听到他春风一般温暖的话语，再烦躁不安的心都能获得平静。所以看到艾伦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这是多麽让人揪心的事啊。

卡洛斯本来是想责怪乔治的，那位绅士有时候过于自我，总是自以为是地做着一些不顾他人想法的行为，但看到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都快跪倒在艾伦身边只希望对方能笑一笑的可怜人，卡洛斯想到了惟一的可能：“你们上|床了？”

想当然的，艾伦并没有承认，他惊慌失措极了：“什麽？不……当然没有！这怎麽可能呢？我们都是男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事实是，艾伦和乔治的确越过了主仆的界限——以艾伦并不情愿的方式。

卡洛斯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乔治或许是一个善于僞装的人，但人总有松懈的时候，而且，爱意是无法掩藏的——乔治的眼神，早已经暴露了一切。

想想看吧，在喧哗的舞会上，乔治总能精准地发现人群中的艾伦，用眼神和对方无声地交流；私下的场合，每当艾伦开口说话，乔治那种得意的满足的神情，就差当衆宣布：看哪，我的艾伦，他是多麽的完美，多麽的优秀，上帝哪，还有谁能像我这样幸运，能这样拥有这世上最完美的爱人呢？

但乔治太鲁莽了，他明明应该沉稳一点，小心一点，一步一步引导着艾伦走向自己，而不是突如其来地打碎窗户，让不安的艾伦避无可避丶无处躲藏。

劝说艾伦是一件艰难的事，和满眼爱意的乔治一样，这个忠心的男仆其实同样深爱着他的主人。但爱情有时候是自私的掠夺，有时候，是温暖的守护。

同性之爱是无法宽恕的罪过，是被世人诅咒的灾难。对艾伦来说，他最大的快乐就是自己的主人能获得幸福，为此，他下意识掩埋了自己深刻的爱意，把那种情感当做忠诚，以一个仆人而非爱人的身份陪伴在对方身边。当可怜的艾伦发现，他极有可能引导乔治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巨大的罪恶感击垮了他。

卡洛斯并不爱看爱情悲剧，那种阴差阳错带来的遗憾简直就是一场场可笑的闹剧。但身为艾伦的朋友，他无法看到艾伦推拒属于他的幸福——尤其是两人明明相爱，却还要遭受这些根本没必要的波折。

卡洛斯试着劝说艾伦：“如果你厌恶乔治，如果你把同性之爱当做罪孽，那麽，我是一定会把卡文迪什先生狠狠教训一顿的。但是，如果你们彼此相爱，这难道不是额外的丶不必要的折磨吗？”

但艾伦说，贵族和仆人不该相爱，也不能相爱。

艾伦说，没有什麽比乔治的地位和名誉更重要的事了。

艾伦还说，卡洛斯离开奥斯丁，难道不是同样的原因吗？

“乔治少爷说，你是因为被欺骗才躲避那位绅士的。可是，你还在关注公爵先生的消息，不是吗？如果你真的厌恶他，恨不得他立刻得到应有的惩罚，那麽，你为什麽还要担忧公爵的名誉呢？我的朋友，你离开公爵先生，难道不也是为了他的幸福吗？”

卡洛斯不明白，这为什麽会牵扯到自己，他有些说不出话来：“不……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如果因为乔治少爷爱我，我就应该接受他。那麽，霍顿公爵呢？如果他真的爱你，那麽，你为什麽又要选择离开他呢？为什麽你希望他能和他的未婚妻结婚？”艾伦满是不解，“我衷心希望乔治少爷能离开这条满是荆棘的道路，难道真的是错误的吗？……很抱歉，请原谅我的鲁莽吧，我并不是在指责你，亲爱的卡洛斯，但是……我不希望是由你来劝说我，我以为，我们面对的是一样的困境……”

卡洛斯想说，他和艾伦面对的并不是一样的困境。乔治和艾伦彼此相爱，他们为了对方，可以付出一切——卡洛斯和奥斯丁可不是这样。

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卡洛斯对奥斯丁的情感，真的从来只有友情和亲情吗？在听到奥斯丁订婚的消息时，卡洛斯感受到的，真的只有轻松和喜悦吗？

“如果定义乔治少爷的幸福是一种傲慢，如果拒绝乔治少爷的心意是一种傲慢，那麽，公爵大人的幸福呢？”艾伦碧蓝色的眼睛让卡洛斯想到了落满雨点的湖水，“他的幸福，又是什麽呢？”

卡洛斯沉默了，坐在他身前的，似乎是被爱情困扰的艾伦，又似乎变成了其他人。那个人有着一双忧郁的漆黑的眼睛，他紧咬着嘴唇，无声地祈求着卡洛斯的怜悯：我亲爱的人啊，为什麽我不能拥有真正的幸福呢？我祈求你，我恳求你，请别再让我生活在绝望和痛苦中。

艾伦似乎感受到了卡洛斯无声的痛苦，他愧疚地道歉，只希望自己的话不要给卡洛斯带来痛苦——明明这个人自己同样焦头烂额。

但卡洛斯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我和你不一样，艾伦。乔治把你当做他生命的唯一，但对奥斯丁而言，还有许多人是特殊的，他的未婚妻，他的母亲，他的……”

卡洛斯知道自己在说谎，奥斯丁的身後，现在还有几个人在支撑他迎接生活的磨难呢？格蕾丝？菲利克斯？不，那是不可能的。哪怕是玛格丽特，在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兄长之间无法和平共处之後，她又会选择哪一方呢？

“身为下等人的我们，有几个能遇到爱情，又有几个能获得幸福？爱情对我们来说是奢侈品，甚至很多人都不再相信它的存在。但你不一样，你获得了一份最为真挚的爱，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卡洛斯觉得眼前的场景变得朦胧起来，迷幻起来，他身前坐着的，依旧是满脸痛苦的艾伦，但是，他的神色为什麽起了细微的变化，变成了一个不爱笑的丶喜欢防备别人的人呢？

卡洛斯听到那个倔强的人说：“保持不变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去承认这份爱会带来多少磨难，它会给他带来多少伤害，难道你不清楚吗？”

卡洛斯说：“我只知道两个原本可以幸福的人正在偏离轨道，尤其是这一切，都是你一个人造成的。”

金发的青年还在挣扎：“我和他一起长大，他只是错误地评判了我们的感情。”

卡洛斯寸步不让：“一起长大可不能代表什麽。如果只是因为相处的时间长就能産生感情，多少人都该和自己的兄弟姐妹结婚。”

“可是……”

“为什麽不试着尝试呢？”卡洛斯说，“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你还可以……像我一样。我为了不存在的爱都可以义无反顾，艾伦，你不该和我一样，为了逃避爱用尽全力。”

“像你一样？”金发的青年的神情越来越看不清了，他的语气也是，变得漂浮诡秘起来。突然，青年忽然笑了，像是听到了什麽可笑的话，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空旷的房间里，只能听到那歇斯底里的笑声飘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卡洛斯的心无法再承受，笑声终于停了。卡洛斯听到那个人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你在说谎，卡洛斯·坎贝尔。你根本没有为爱义无反顾，你才是逃避的那个人。你明明知道，奥斯丁爱着你，他需要你！”

卡洛斯睁大了眼睛，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体被什麽牢牢地按在了原地。

“说什麽‘不存在的爱’？奥斯丁对你的爱还不够深刻吗！‘为了爱义无反顾’，哦，上帝哪，你的灵魂简直虚僞得可笑！艾伦在逃避，但是你呢？你比他可冷酷多了！”

“你说得对，这就是由你一个人造成的。”金发的青年靠近卡洛斯，露出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满是讽刺的脸，“你为什麽这麽傲慢，卡洛斯？你指责艾伦傲慢地逼迫他的主人走一条不愿意走的道路。奥斯丁呢？你为什麽要逼迫他走一条同样不愿意的道路？为了他的幸福？别开玩笑了！你有什麽资格指责艾伦？你有什麽资格劝说艾伦？你连自己的真心都能残忍地丢弃，是你抛弃了奥斯丁！是的，你才是那个无可救药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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