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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母子共绣传承有望（第1页）

“绣倾江湖”的金匾高悬于苏州巾帼绣院主厅，其光芒不仅照亮了殿堂，更仿佛为整个江湖绣艺界注入了一股沉稳而磅礴的底气。各方来访者络绎不绝，或为瞻仰金匾，或为与苏清辞探讨技艺，或为洽谈合作。

苏清辞虽忙于应对，心中却始终保持着那份固有的清明与专注。她知道，荣誉只是过往的注脚，真正的道路，仍在脚下延伸。

而在这片喧嚣与荣光之外，最令她感到踏实与欣慰的，是儿子萧念辞的成长。

那场关乎未来的深谈之后，小家伙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包袱，对绣艺的投入更加纯粹而炽热。他不再仅仅将绣针视为有趣的玩具，而是真正将其当作表达内心、探索世界的媒介。苏清辞为他制定的学习计划，他从无懈怠，甚至常常主动要求增加课业，那份专注与韧劲，让苏清辞都暗自惊叹。

这一日，秋高气爽，别苑的书房内阳光充盈。苏清辞处理完一部分绣院事务，见念辞正对着一幅他自己前日绘制的《秋山访友图》草图凝神思索。那草图笔法虽稚嫩，但山势的起伏、林木的疏密、小径的蜿蜒，竟已初具章法，尤其对远处云雾的处理，用了大片留白与淡墨渲染，意境空灵。

“念辞，可是想将此图绣出来？”苏清辞走到他身边，柔声问道。

萧念辞抬起头，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又带着一丝不确定：“娘亲，我想试试。可是……这山这么远，云雾这么淡，用丝线好像很难绣出那种感觉。”他指着图中那氤氲的远山和缭绕的云气，小眉头微微蹙起。

苏清辞看着草图，又看了看儿子那混合着渴望与困惑的小脸，心中一动。她想起自己早年也曾遇到过类似瓶颈，对如何用针线表现水墨画的空蒙意境苦苦探索。或许，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仅是教导技法，更是引导他理解绣艺与其它艺术形式融会贯通的奥秘。

“念辞，”她微笑着拿起草图，“你觉得，绣艺与画画，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萧念辞想了想，认真回答：“画画用笔墨，颜色可以调得很淡，可以晕开。绣艺用丝线，一根是一根，好像……没那么自由。”

“说得很好。”苏清辞赞许地点点头，“但换一个角度看，丝线虽有其形，却也有其光。我们可以利用丝线本身的光泽、粗细、以及不同的针法组合，来模拟笔墨的浓淡干湿，甚至创造出笔墨难以企及的质感与光影。”

她命人取来一个中等大小的绣绷，绷上素白软缎，又将念辞的草图固定在旁边。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与念辞一同分析画面。

“你看这远山，”苏清辞指尖轻点草图，“我们不必追求将其绣得清晰具体，而是要抓住它给人的感觉——朦胧、遥远、沉静。我们可以选用比山体本色更浅几个度、且带有哑光质感的灰青色系丝线，运用极其稀疏的‘虚针’和‘散套针’，只勾勒出山峦大概的轮廓和主要的明暗转折，留出大量的缎面底色，利用视觉混合，营造出那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她又指向云雾：“至于云雾，它并非实体，是流动的，轻盈的。我们可以尝试一种改良的‘渲染针’。”她拿起针线，在绣绷边缘示范起来，只见她运针极快，落针点看似随意，却精准地控制着丝线的疏密与交叠，利用极细的白色、月白色和浅灰色丝线相互穿插、覆盖，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如同水墨在宣纸上晕开般的渐变效果，既有云的形态，又保留了透气感。

萧念辞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的手，那看似纷繁复杂的针法，在母亲的演绎下，竟变得如此清晰而有韵律。他天生对色彩和构图敏感，母亲的点拨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海中那扇阻塞的门。

“娘亲，我好像明白了！”他兴奋地说，“是不是就像我们之前玩的那个游戏，把不同颜色的沙子混在一起，远远看去就成了新的颜色？只不过我们现在是用丝线来做！”

苏清辞眼中闪过惊喜，儿子的领悟力再次出了她的预期。“对，就是这个道理！念辞真聪明。这叫做‘视觉空间混合’，是绣艺中处理微妙色彩过渡的重要原理。”

接下来，母子二人便一同投入到了这幅《秋山访友图》的绣制中。苏清辞负责把握整体气韵和最难处理的远景云雾部分，而将中景的山林、近处的坡石小径以及那若隐若现的“访友”小人，交给了念辞。

书房内静悄悄的，只有丝线穿过缎面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母子二人偶尔的低语。

“念辞，这里树的枝干，用‘滚针’勾勒会更显苍劲。”

“娘亲，我用这种黄绿色丝线打底，再叠一层深绿的‘套针’来表现树叶的层次，好不好？”

“可以，注意疏密变化，靠近边缘的地方可以再虚化一些。”

令人惊叹的默契在无声中流淌。苏清辞往往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念辞便能心领神会，甚至时常能提出令苏清辞都眼前一亮的细节处理方式。他对丝光变化的敏锐捕捉，对针法力度那近乎本能的控制，在母亲的引导下，如同被精心雕琢的璞玉，渐渐显露出夺目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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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辞绣着那缭绕的云雾，心中却是一片澄澈的宁静。与儿子共同专注于一件作品的创作，感受着他思维的跳跃与技艺的成长，这种体验远比接受万千赞誉更让她感到满足。她仿佛能看到，自己毕生所追求的绣艺之道，正在这小小的孩童手中，被小心翼翼地接过，并注入了属于他自身的、崭新的活力。

萧念辞更是全身心沉浸其中。他不再仅仅是模仿，而是在理解母亲所授原理的基础上，大胆地加入自己的思考与尝试。绣到那访友的高士时，他没有完全按照草图，而是巧妙地运用了深浅不同的褐色丝线，通过针脚的细微变化，绣出了人物衣衫在秋风中的微微拂动之感，虽只寥寥数针，却让整个画面瞬间生动起来。

时间在指尖悄然流逝。当最后一缕晚霞透过窗棂，为书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时，这幅母子二人合力完成的《秋山访友图》也终于落下了最后一针。

苏清辞和念辞一同后退几步，仔细端详着绣绷上的作品。

素白的缎面上，远山空蒙，云雾缭绕，仿佛蕴藏着无尽的诗意；中景山林层次丰富，秋色斑斓；近处坡石坚实，小径幽深；那点睛的访友高士，衣袂飘飘，仪态闲适。整幅作品既完美再现了原画的意境，又因丝线独有的光泽与质感，平添了几分笔墨难以表现的温润与立体感。尤其难得的是，画面气韵贯通，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是出自两人之手，仿佛是由一位技艺已臻化境的大师一气呵成。

“娘亲，我们……我们绣出来了！”萧念辞仰起小脸，因为长时间专注而略显疲惫，但那双酷似萧惊寒的凤眸里，却闪烁着如同星辰般明亮的光芒，充满了完成杰作后的巨大喜悦与成就感。

苏清辞轻轻揽住儿子的肩膀，目光久久停留在绣品上，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动与骄傲。这不仅是一幅成功的绣品，更是她与儿子之间血脉与技艺双重传承的见证。念辞所展现出的天赋、悟性与那初露锋芒的创造力，让她无比确信，这个孩子，注定将成为绣艺星空中一颗璀璨的新星。

“是的，念辞，我们做到了。”她柔声回应，语气中充满了肯定，“你做得比娘亲想象的还要好。”

这时，萧惊寒处理完公务归来，踏入书房，一眼便看到了那幅完成的绣品以及相拥的母子二人。他冷峻的面容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走到近前，仔细观赏。

即便是对绣艺并无太多研究的他，也能从这幅作品中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清雅气韵与惊人的和谐感。尤其是那云雾与远山的处理，虚实相生，意境悠远，绝非寻常绣工可为。

“这是……”他看向苏清辞，又看了看眼睛亮晶晶望着自己的儿子。

“是念辞画的草图，我和他一起绣的。”苏清辞微笑着解释。

萧惊寒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回绣品上，片刻后，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儿子的头顶，低声道：“很好。”

没有过多的夸赞，但这简单的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蕴含着千钧的重量。萧念辞的小脸瞬间因兴奋而泛红，紧紧抱住了父亲的腿。

夕阳的余晖将一家三口的影子拉长，投映在那幅凝聚了心血与默契的《秋山访友图》上，温馨而圆满。

苏清辞知道，传承的种子，已然在念辞心中深深扎根，破土而出。前路漫漫，但她深信，这个孩子，必将携着她所授的技艺与精神，走出属于他自己的、更加广阔的绣艺天地。

江湖风云，朝堂变幻，似乎在这一刻，都化为了这满室静谧的绣韵，与那份血脉相连、薪火相传的笃定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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