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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旁,一直沉默伫立的裴野终于忍不住双手钻成拳头:
“裴初你到底想怎么样?警察办案成立专案组,说抽调就抽调,你倒不拘一格,把大家聚到一起两两打擂台,公平性先不说,这么兴师动众有必要吗?”
裴初没说话,向观战台下望去,仿佛沉浸在新一轮的擂台格斗中。
这次的“擂台战”,就是刚刚裴野口中为了调查有叛国嫌疑的原警备部官员商照抽调专案组,而采取的内部选拔的方式。规则很简单,按照特警局多少年来体能训练时的个人擂台赛,抽签比试,过了初选的人再经过高层挑选,剩下的即为专案组的最终成员名单。
擂台上下的警官都已经换好了平时的训练服,就连裴野也不例外,足以说明他也即将成为稍后参与“选拔”的人员之一。
裴初看了一会儿擂台上有来有回的格斗,忽然道:
“现在特警局内部流行什么样的风气,你应该有所察觉吧,裴野。”
裴野皱眉:“我没觉得有什么风气不风气的。”
“别装傻,你我都心知肚明,”裴初幽幽说道,“从不夜城的行动失败那天我就已经确认,现在特警局对于他们的‘老同志’下手时有退缩畏难情绪,几个老特警尚且如此,面对商照这个难题他们又该怎么互相推诿?”
裴野抿了抿唇,居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显然是深知裴初所言非虚而无话可驳。
裴初背着手,优哉游哉地看着擂台上两个特警捉对厮杀在一块儿,好像古代欣赏斗兽场里角力的观众一般兴致高昂。
许久,裴野还是磨了磨后槽牙,愤愤地上前一步:
“你想用这种办法让特警局的人没法互相踢皮球也就算了——可为什么我也会出现在名单里?”
“不是吧裴野,”裴初惊讶地侧过身,“你是从那地方出来的,还会怕这个?”
“我说的不是这回事!”
裴野沉着脸,抬手向下头一指:
“为什么名单上我对战的人是他——为什么傅声一个‘编外人员’也会参加到选拔中来?!”
*
“哟,就他也来参加选拔?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实力……”
“你还真说到点子上咯,打输了白遭罪不说,还要进专案组解决那一滩狗屎,赔了夫人又折兵!”
擂台周围不时传来一阵阵担忧的惊叹,傅声不理会旁边的闲言碎语,自己走到角落,继续热身。
到目前为止,选拔已经进行了二十轮有余,每一组输家下台后都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的,即便此前一直没有明说选拔的依据,不过从大伙的表情就可以得知,输了的人成为进入下一轮筛选的倒霉蛋这事恐怕是没得跑了。
这种选派输家进入专案组备选的方式,乍听起来非常荒谬,实则和他们即将面对的任务目标息息相关。
商照是何许人也?傅声十六岁进警官预备学校,十八岁入行,在警备部只待了七个年头,可这个名字对他照样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此人原本是军旅出身,退伍后来到警备部,在任时间不长,但凭借着极其狠辣的作风让整个联邦警界印象深刻,他虽不是首都人,然而在他任内首都的□□一度达到销声匿迹的程度,连当年首都难民猖獗的问题也是经他治理后彻底得到了解决。
有人说,商照是先和首都的□□打交道,称兄道弟地要给人提供保护伞,等□□替他把首都的状况摸清再过河拆桥将人一网打尽,事情跟话本儿似的传得有鼻子有眼,时间长了,真假也无从考究。
尽管后来因为手腕过于狠毒被强制“告老还乡”,去昌台做了个闲散的副市长,可他在首都警界的余威尚存,甚至有传言称他在自己昌台市辖内“拥兵自重”,颇有当起逍遥小军阀,连战区老首长都不放在眼里的苗头。
也因此,叛国泄密尚无定论,但这商照的手段特警局老人们都是领教过的,就连傅君贤偶尔都提起过自己年轻时亲眼见商照为了拿治安换政.绩、不分青红皂白大开杀戒的“光辉事迹”。
然而偏偏是这样强悍得像土匪头子似的人,手底下的人却丝毫不感到被压迫的恐怖,各个忠诚听话,足见商照把拜山头走江湖的那一套玩得飞起。特警局就算有三头六臂,又有几个人真愿和这种狠角色硬碰硬?
从前练得再苦再累,训练场内也从没有这般一潭死水过。很快,又一组擂台战告一段落,来不及观望哪家欢喜哪家愁,傅声刚活动好肩肘,便听见裁判高声叫道:
“最后一组,傅声,裴野!”
话音一落,死气沉沉的场馆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海啸前的潮水般的,窸窸窣窣的骚动!
“我的老天爷,这最后一组也太有看头了!”
“这还叫有看头?我看就是让那姓傅的omega十招,结果也不有任何悬念……”
傅声琥珀色的眼底有如沉湖波光粼粼一动,平静地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走上擂台。
他站定,直直看向三米开外处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野同样也看着他,在众人目光簇拥之下青年面无表情,唯独在傅声的角度可以看见对方漆黑瞳孔中闪过一丝欲言又止似的神态。
他并不理会,向裁判示意:
“报告,我已经准备好了。”
裁判如特警局的每一次考核训练那样退出到擂台外。
“准备好就随时开始吧。”裁判说。
裴野面色微微沉下来,左手背到身后。傅声看见他这个动作,仍旧没什么反应,轻轻吸了口气,阖上双眼。
四周的议论声逐渐消失了,特警局的旧人、政变后空降进来的新党人此刻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上的两人——他甚至能感受到,这其中有一道视线脱离众人,单独来自于不远处的观战台上方。
他从没和裴野有过这样正面的、毫无遮掩的交手。
这七年里他们或许早就暗自交手过很多回了;在猫眼与裴信鸽每一次的周旋背后,或许都有血鸽这个搅动战局又平衡态势的角色存在,亦或许裴野早就自己和自己天人交战过多回,野心和良心互有输赢,最终都败给现实的迎头痛击。
可是这样坦荡直面的,以最原始的敌对姿态去面对的比试,是他们今生第一回。
或许是老天不想让这次难逢的机遇落下任何遗憾,此时他们两个的实力居然也都各自有所折损——傅声因为受刑和伤病身体素质大大降低,而裴野刚刚伤筋动骨,左肩成了他最显眼的弱点。
傅声垂下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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