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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苇一把门推开,听到张渊在身后说夜里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背身点了点头,门虚掩上,把灯一关,闪身进黑暗里。
才想起那盏金鱼彩玻璃小夜灯已经打碎了,眼前黑得有点出乎意料。摸着黑用手机照亮往床边走,很小心不要撞到脚趾。
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延迟的疲倦就涌上来,躺平就觉得胸闷,拿一个枕头把自己垫起来才舒服一点。
刚开始服药,效果没有预想中的好。他本来以为药物的主要目的是帮他消除症状,现在却发现更大的用处可能是不要让心脏恶化的太快。
季苇一闭着眼睛深呼吸几次,不适没有彻底消失,只是慢慢输给了疲惫。混沌之间,他手机还捏在手里,差一点就睡着了,忽然又睁开眼睛。
调出和程秋的的聊天对话框来,最后两条都是程秋的信息,他那天事多,拿起来就忘了,至今没有回复。
他问:【张渊在剧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这个点程秋一定醒着,没隔两分钟就回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但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跑回来。】
程秋这才发现之前有一条消息没有发出去:【不是你叫他回去的?】
我没叫他,季苇一刚打了这几个字在聊天框里,忽然想:如果什么都没发生,张渊不会真的是因为那张诊断书回来的吧?
他犹豫半天,挑选了意义含混的措辞:【可能,我之前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误会是我叫他回来了。】
【挺好啊。】程秋打趣道:【第一次要捧人,人家就对你忠心耿耿的。】
季苇一把手机丢在枕头边,按着胸口猛一阵咳嗽,支气管的震动和心跳混合在一起,在前胸汇聚成带有撕裂感的疼痛。
他倒回枕头上,翻身趴过来,把声音闷在羽绒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荧荧地泛着苍白。
一墙之隔,张渊掏出一枚智能手环戴在自己手腕上,开启消息震动提醒,调到最剧烈的档位。然后在手机上把所有的消息提醒都屏蔽,只留下季苇一一个人的各种联系方式。
用震动代替铃声是常用的做法,只是对张渊来说似乎一直没有必要。他睡眠规律,早上不用闹钟也能准点醒来,其他的事情他不觉得有必要半夜三更还要关注,听不见也不会有什么。
但现在不论在任何时候,不论是睡着还是醒着,他都不希望自己因为听力问题而错失季苇一的消息。
在这个世界上,他真正在乎的人从来都是非常少的,如今更是只剩下一个。
同样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希望自己尽可能不要摘掉手环和助听器,所以没有去洗澡,只草草洗漱了一下。
躺下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换过的睡衣领口上也沾到了一点季苇一身上的水渍。水已经干了,但是因为添加了入浴剂的缘故,水分蒸发后有一点残留的粉色干涸在上面。
张渊凑在鼻尖嗅了嗅:一点玫瑰香气。
*
第二天一早,季苇一是在食物的香气里睁开眼睛的。
他昨晚又惊醒了一次,心慌手抖,裹着被子发冷汗。睡不好心脏就更难受,感觉全世界都倒欠自己京二环一套房,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像他这种情况能不能在医院得到一点助眠药物。
但早上的阳光洒进来,屋里的味道又很香,昨晚的经历又像是一场梦一样。
——当然,他知道这不是做梦,这病本来就夜里重白天轻,迟早有一天,太阳不再能把大部分的症状都赶走。
还是循着香味来到客厅,张渊立在桌边,专心致志的搅着一大盆粥。
生滚鱼片粥。
季苇一都不知道这房子里从哪儿冒出的鱼和米,张渊搬出去的时候他也搬出去,之后叫了保洁来把冰箱和储物柜都清空了。
张渊也不跟他解释,盛一碗到季苇一面前,那架势俨然是幼儿园里监督小朋友乖乖把饭吃完的生活阿姨。
在吃饭这件事上,季苇一说不准自己和学龄前儿童哪个更难搞,在他的沉默注视下,还是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勺。
到底也不知道是谁在养孩子……
那粥不算很浓稠,但粥水里应该混着打碎的米浆,入口丝滑醇厚。
和他小时候记忆里的不一样,但比想象中好喝。
季苇一吃了一周以来最结实的一顿,心情好了,也憋不住在张渊面前装高冷。
“我今天还有工作要忙,你难得休假,让许琮带你去逛逛吧,想要什么都跟他讲。”
张渊摇摇头:“我自己要出去一下。”
这下轮到季苇一惊讶,他本来以为张渊一定想要跟着他,没想到居然自己跑了?
倒是正中他下怀,却莫名又觉得有点失落。
张渊在京城能有什么秘密?他在京城除了自己还能有什么熟人?
季苇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用粥水把自己的嘴巴堵上,没有多过问。
既然要把他推远点,就别什么都好奇。但凡是他不希望季津操心的,他自己都不应该去问张渊。
早饭吃完,张渊默默收拾了碗筷,二人分头出门。
他搭乘地铁,辗转倒车,出现在三甲医院的大门前。
隔老远望见“疾患送来医院,健康带回家中”的楼牌,默默紧了紧口袋里的手。
号是昨夜连夜挂的,在这样的大医院里,能捡到一个号已经实属不易。他挤在人群里排队排了整整一上午,才在电子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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