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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雪飘飘的清晨,在民政干部陪同下,nei见到了那个按了红手印的“远房侄子”——一个皮肤黝黑粗糙,手指关节粗大变形的中年汉子,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泥土。
当那份印着一行行小字的“委托书”递到他面前时,脸色先是茫然,随后涨得通红。他嘴唇哆嗦着,浓重的乡音裹着巨大的无措:“不是这…说的不是这个…他们说…是给老槐树找个新地方…签个字…帮帮忙…”他粗糙的手指死死指那些字,声音哽在喉咙里,“俺不认得这么多字…不认得啊…”
nei的录音笔沉默地转动。他看着汉子那双被困惑、惊慌淹没的眼睛,心中的愤怒沉淀下去,化作一种沉重的决心。
这就是被推至台前、连自己扮演什么角色都懵然的普通人,他们此刻最真实的惶惑。
因为第二天他们再去档案馆的时候,门上一把铁锁,旁边一张告示,说明了由于档案馆的网络临时出现了问题,档案馆暂停对外开放,重新开放时间……另行通知。
不管怎么说,风暴的中心暂时转向了冰冷的规则丛林,他们应该就现有的证据起反抗。
回到办公室,shirey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她不再试图梳理产权归属的乱麻,那是柳绿预设的死亡沼泽。
在shirey的指导下,nei开始起草申诉书,每一个字都像精密的齿轮,咬合着现有法规的缝隙,目标是对方的程序命门——那份在拆迁冻结区、产权不明朗状态下的“认养”许可。
同时,他们申请权威部门介入,对那棵树的身份进行公开鉴定——是古树文物?还是仅仅是普通的城市行道树?她要撕掉对方“疑似文物”的遮羞布,让一切暴露在阳光规则之下。
nei则在礼仪老师的指导下,面对镜头开始演练,他的眼神不再躲闪,反而燃烧着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的火焰。
“那棵树,无论谁在养,”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它长在公共的土地上,根扎在大家的城市里。认养,是责任,不是所有权。更不是敲诈勒索的许可证。”
他掷地有声,“如果今天一棵普通的行道树能被这样‘认养’出百万索赔,明天,我们走过的广场、呼吸的空气,是不是也能被贴上价签,成为某些人勒索的借口?!”
几天后,在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面对几家独立媒体的镜头和话筒,nei站得笔直。
闪光灯让他有些眩晕,但他强迫自己迎上去。
“我承认,”他的声音在麦克风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我为自己曾经毁坏公共绿树的行为感到羞愧,并愿意承担合理的责任。”短暂的停顿,像在积蓄力量。
他抬起头,直视镜头,眼底压抑的火焰终于喷薄而出:“但是!我所面对的,绝非简单的追责。当一棵树的‘故事’可以被精心撰写,当普通人的信任可以被轻易典当,当规则在某些人手中柔韧如丝——我们扞卫的,就不仅仅是一棵树或一个人的清白,而是让‘真实’还能拥有重量的那点微光!”
nei个人的最初过失已经不在是焦点。真正令所有旁观者脊背凉的,是此事件所揭示的一种可能:事实可以被精心修剪,规则能够被巧妙扭曲,最终将一个普通人置于无处申辩的绝境。这种可能性本身,比任何单一过失都更令人心悸。
然而,冰层之下,暗流涌动。
对方核心理论所依赖的那份《开创性研究报告》,其关键实验的“可重复性”与原始数据记录的完整性,正在业内引私下的、却日益增长的质疑。有匿名评审指出,报告中对早期关键事件的“定性描述”,与可查证的、同时期的第三方记录之间存在难以忽略的叙述差异。
同时,权威机构基于专业标准和程序,启动了对涉事树木的独立鉴定。初步结论显示,该树木为城市绿化中的普通树种,其树龄、形态等指标未达到规定的古树名木或文物认定标准。
这份报告对树木的保护属性作出技术性结论。虽然关于树木的财产价值认定及可能的损害赔偿,属于不同的法律范畴,需依据其他事实与规定另行厘清。
但是公众对于事件本身的关注,也趋向于更加多元的探讨。
深冬清冷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依旧被绿色围挡里面老榕树上,斑驳的光影在虬结的枝干上跳跃。
nei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那气息冰冷刺肺,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看着围挡后沉默的树影,又看向城市远处那些被高楼分割的天空。“是啊,”他低声说,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声音却异常坚定,“他们拉扯的帷幕,被我们扯下了一角。
只是战斗远未结束,但至少,我们不再是只能在黑暗里抖的猎物了。”
他知道那头被惊扰的巨兽不会善罢甘休,但揭露真相的种子已经播下,在无数被唤醒的审视目光中生根。
他和shirey站在了光与影的交界处,准备迎接下一轮更猛烈的风暴,为了那穿透冰层、照亮真实的一线微光。
“叮——”邮件到达的提示音,心情释然愉悦的shirey抬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脸色骤变,阴沉得像是要下雨。
柳绿大步跨下车,急匆匆的冲到了蒋思顿的顶层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大声嚷嚷着,“看到了吗?”手里扬着最新的报纸。
蒋思顿的助理连忙把她迎进去,会议室正在开会,大家神色冷峻的围着那个醉酒视频,空气里是凝重的安静。
柳绿再次疑惑的看完醉酒视频后,第一个反应是失望——他们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太干净了。”她把平板扔到沙上,“那女的扶nei上车,手都没乱放,连个借位的角度都剪不出来。”
视频是蒋思顿从路边监控系统里直接提取的原始流。时间码显示凌晨零点点分,白芷撑着几乎不省人事的nei走进镜头,用他的指纹解锁车门,将他塞进后座,自己坐进驾驶位。全程三分四十二秒,像一场克制的救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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