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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三人走到新契街尽头时,老槐树的枝桠突然无风自动,缠着的皮影线往月亮的方向拉伸,线尾的血玉碎片在空中晃出片虚影——是座爬满青藤的阁楼,窗棂上挂着串生锈的铜铃,铃舌上缠着半块戏票,正是1943年那场戏的副券,边缘沾着点暗红,像干涸的胭脂。
“是‘回音阁’。”苏晴的白大褂口袋里,那半块刻着“苏”字的玉牌突然发烫,映出的阁楼底层堆着些破旧的戏服,领口绣着的金线已经发黑,却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烬玉记》的附页提过,民国三十三年,有个戏班在这儿唱垮了,最後场戏的声音全被封在了墙里。”
杨溯野的斧头往阁楼上抛了抛,斧刃映出的阁楼门板上,刻着行模糊的字:“声入影,影噬声”。他刚要迈步,脚踝就被槐树的根须缠住,根须里渗出的不是汁液,是沉月水族馆的海水,水里浮着个透明的影子,正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插着半块回音石——那是种能吸收声音的矿石,之前在骨瓷窑的砖缝里见过碎渣。
“这副本的‘门’得用声音敲。”朱喻然的血玉痣突然泛起麻意,指尖碰了碰血玉碎片,虚影里的铜铃突然“叮”地响了声,阁楼的门随之裂开道缝,缝里涌出的不是风,是段咿咿呀呀的唱腔,是《霸王别姬》的选段,却比沈玉茹的版本更尖利,像被无数根针划过玻璃。
走进阁楼的瞬间,所有声音突然消失,脚下的木地板踩上去发不出半点声响,只有怀里的血玉碎片在震动,频率和刚才的铜铃声完全一致。朱喻然擡头,看见二楼的栏杆上趴着个穿戏服的影子,梳着虞姬的发髻,手里举着支银簪,簪头的珍珠正在渗出白雾,雾里飘着些零散的音节:“……三……人……齐……”
“是‘声纹影’。”苏晴突然捂住耳朵,白大褂的袖口蹭到墙面上的霉斑,霉斑里浮出张泛黄的戏班名单,“民国三十三年‘鸣春班’,最後场戏唱到第三折,突然全场失声,连乐器都发不出声,後来人全不见了,只留这座空阁。”名单上的名字被圈掉了六个,只剩最後三个空位,形状正好能容下他们三人的名字。
杨溯野的斧头往楼梯上劈去,斧刃落下的地方爆出团银光,映出的楼梯台阶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音符,每个音符里都嵌着个小小的影子,有拉胡琴的,有敲锣鼓的,还有个甩着水袖的影子正在往二楼飘,飘过的地方留下串无声的脚印。
“这些影子被声音困住了。”朱喻然的血玉痣突然刺痛,二楼的虞姬影突然转身,银簪指向阁角的个旧留声机,机身上落着张唱片,标签已经模糊,只能看见“第三折”三个字,“留声机里应该有当年的声音。”
他刚要伸手去碰留声机,就听见段清晰的对话从唱片里钻出来,是杨厂长的声音,混着电流的滋滋声:“……把鸣春班的嗓子封进回音石,就能让玉坯更听话……”话音未落,留声机突然炸开,碎片里飞出无数个细小的声纹影,个个都长着杨厂长的脸,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指甲在地板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写什麽。
“中等副本的规矩,”苏晴突然从口袋里摸出片回音石碎渣,是之前在骨瓷窑捡的,“得先找到‘声钥’。”她指着阁楼中央的戏台,台口挂着的幕布上绣着朵半开的菱花,花瓣上的金线正在震动,“幕布後面肯定有线索,鸣春班的班主当年最爱把秘密藏在戏服夹层里。”
杨溯野的斧头劈开幕布时,里面掉出件绣着凤凰的戏袍,袍角缠着根红绳,拴着块完整的回音石,石面上刻着三个凹槽,形状正好能容下朱喻然的血玉痣丶杨溯野的斧刃纹丶苏晴的菱花印。“看来得三人合力。”他刚把斧头按在第一个凹槽上,回音石就突然发烫,映出的阁楼墙壁上渗出暗红的液体,在地上汇成个音符,“是‘宫’调,对应着当年戏班的胡琴声。”
朱喻然的血玉痣贴上第二个凹槽时,回音石突然发出段清亮的唱腔,是沈玉茹的声音,却比记忆中更年轻,混着些孩童的笑声——是杨溯野小时候的声音。石面上的液体开始流动,画出第二个音符“商”,旁边浮出行小字:“民国三十三年,杨厂长用鸣春班的声纹当引,烧了批‘听玉’。”
“听玉能听见影子的声音。”苏晴的菱花印按在第三个凹槽上,回音石彻底亮起,映出的阁楼顶棚上,无数个声纹影正在盘旋,每个影子的喉咙里都嵌着块回音石,“这些影子不是被吃掉了声音,是被封进了玉里,成了听玉的‘芯’。”
话音刚落,阁楼的地板突然裂开,露出底下藏着的个巨大的回音石矿,矿脉里嵌着无数个影子,有穿戏服的,有举乐器的,最深处的那个影子戴着杨厂长的工装帽,手里举着块血玉,玉上的纹路正在慢慢逆向旋转,像在倒放当年的声音。
“副本的Boss在这儿。”杨溯野的斧头指向那个影子,斧刃映出的影子喉咙里,嵌着的回音石比其他的大倍,石面上刻着“鸣春班”三个字,“是当年被封的班主,他的声纹能控制所有声纹影。”
朱喻然的血玉痣突然与矿脉産生共鸣,所有回音石同时亮起,发出震耳的轰鸣,声纹影们痛苦地蜷缩起来,喉咙里的回音石开始发烫。苏晴突然往矿脉里扔了把契玉草的种子,种子落地就疯长,红色的草叶缠住声纹影的脚踝,草叶上的朱砂痣印记正在吸收影子里的声音,化作点点红光,往中央的班主影子飞去。
“用声音当武器。”杨溯野的斧头往地上敲出段节奏,正是骨瓷窑转盘的嗡鸣,“班主的声纹怕这个!”他刚敲完,中央的影子突然剧烈挣扎,喉咙里的回音石裂开道缝,渗出的不是玉屑,是1943年的戏班胡琴声,混着杨厂长的低吼:“封不住了……”
朱喻然抓起块裂开的回音石,往班主影子的喉咙里塞——血玉痣与回音石接触的瞬间,所有声纹影突然静止,化作无数音符,在空中拼出《霸王别姬》的完整乐谱,最後个音符落下时,阁楼的墙壁渗出无数张戏票,每张都印着“鸣春班·终场”,票根背面用胭脂写着:“声散影归,下站‘锈铁街’”。
矿脉里的回音石突然集体炸裂,化作漫天光点,落在三人的掌心:朱喻然的血玉痣多了道声纹印记,杨溯野的斧刃能发出玉鸣,苏晴的菱花印能听懂影子的低语。阁楼的门在身後缓缓关上,铜铃最後响了声,像在说“再会”。
走到阁楼下时,老槐树的皮影线已经松开,血玉碎片落在地上,化作张新的地图,标注着锈铁街的位置,旁边画着个小小的齿轮,齿纹里嵌着点暗红,像凝固的血。
“听玉说,锈铁街的机器能把影子炼成铁。”苏晴的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光,“但得先找到‘转魂轴’,不然进去了就出不来。”
杨溯野的斧头往锈铁街的方向指了指,斧刃映出的街道尽头,有个巨大的烟囱正在冒烟,烟里飘着些细小的铁屑,在空中拼出个齿轮的形状,“看来这副本,得跟机器打交道了。”
朱喻然最後看了眼回音阁,阁楼的窗棂上,那串铜铃还在轻轻摇晃,只是铃舌上的戏票副券已经消失,换成了片回音石碎渣,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段没说完的话。
锈铁街的入口竖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环是两个咬合的齿轮,齿牙间卡着半片铁屑拼成的钥匙,形状和血玉碎片映出的齿轮完全吻合。朱喻然刚把血玉痣贴上去,钥匙就“咔嗒”嵌入锁孔,铁门缓缓打开的瞬间,股铁锈混着机油的气味涌出来,呛得人喉咙发紧,空气中浮动的铁屑突然聚成个模糊的人影,举着把扳手往他们脚踝砸——是用铁水浇铸的影子,关节处还在冒着白汽。
“是‘铁影’。”杨溯野的斧头往地上顿了顿,斧刃的玉鸣震得铁影踉跄了下,关节处的铁屑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裹着的皮影线,“看来这儿的影子都被炼过,硬得像块生铁。”他突然指向街道两侧的厂房,窗玻璃上贴着些泛黄的告示,“民国三十四年,这儿是家兵工厂,後来突然停工,说是机器总在夜里自己转动,造出的零件里全嵌着头发丝。”
苏晴的菱花印突然发烫,指尖碰了碰最近的厂房墙壁,墙皮簌簌剥落,露出里面盘绕的铁管,管内传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有什麽东西在流动。“听铁管里的影子说,”她眉头微蹙,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的铁屑正在重组,拼出“转魂轴”三个字,“轴芯藏在‘融铁炉’里,那炉子能把影子熔成铁水,再铸成新的模样。”
往前走了没几步,朱喻然的血玉痣突然刺痛,低头看见脚下的铁轨正在震动,轨缝里钻出些细小的铁爪,正往他的影子上爬。这些铁爪的指甲缝里嵌着些褪色的戏服碎片,是鸣春班的布料,看来回音阁的影子也被拖到了这儿。“铁轨下面是空的。”他往铁轨上跺了跺脚,传来空洞的回响,“里面肯定藏着输送影子的管道。”
杨溯野的斧头劈向铁轨接缝,火星四溅中,铁轨突然向上翻起,露出底下的暗渠,渠里漂浮着无数铁制的残肢,有的握着扳手,有的攥着螺丝刀,最完整的那个铁影戴着顶安全帽,胸前的编号是“73”,与告示上“失踪工人名单”的最後个编号完全一致。“这些是当年的工人影子。”他用斧柄挑起个铁手,指关节处刻着道浅浅的划痕,和杨厂长工装手套上的磨损痕迹如出一辙,“我爸当年可能来过这儿。”
暗渠尽头的厂房亮着盏昏黄的灯,透过布满水汽的玻璃,能看见个巨大的齿轮组正在转动,每个齿牙间都夹着片人影,有的在挣扎,有的已经僵直,被齿轮碾过的地方渗出暗红色的铁水,顺着槽道往车间深处流,在地上汇成个“铁”字。苏晴突然按住耳朵,菱花印在掌心转出圈红光:“机器里的影子在喊‘炉心’,说转魂轴就插在融铁炉的炉膛里,被铁水裹着。”
车间的铁门是块巨大的磁铁,吸附着无数把铁钥匙,钥匙柄上都刻着不同的姓氏。朱喻然的血玉痣靠近时,把刻着“朱”字的钥匙突然弹出来,插进锁孔的瞬间,磁铁门“嗡”地断电,吸附的钥匙“哗啦”散落,露出里面的景象:融铁炉的火光映红了半面墙,炉口架着根锈迹斑斑的轴,轴身缠绕的铁链上,拴着个半铁半影的怪物,正用铁爪捶打炉壁,每捶下,铁链就发出段摩斯密码般的声响。
“是‘铁影匠’。”杨溯野的斧头映出的怪物胸口,嵌着块回音石,正是鸣春班失踪的那块,“他把声纹影熔进了铁里,现在既怕声音又怕高温。”他突然往炉里扔了块回音石碎渣,怪物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啸,铁链的密码声变得急促:“……轴转影散……三血齐……”
朱喻然的血玉痣丶杨溯野的斧刃丶苏晴的菱花印同时亮起,三道光芒射向转魂轴。铁链突然崩断,铁影匠的铁爪刚要扑过来,就被炉口喷出的铁水浇了半边身子,融化的铁水里浮出无数细小的人影,是鸣春班的声纹影,正往他们手里塞着些透明的碎片——是被铁水封住的声音,拼起来正是《霸王别姬》的完整唱段。
“唱!”苏晴突然拽住朱喻然的手腕,往融铁炉的方向跑,“铁影匠怕原声带!”
三人的声音刚响起,铁影匠就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的铁壳层层剥落,露出里面藏着的个瘦小影子,是鸣春班最年轻的武生,手里还攥着半块戏票,和回音阁的副券能拼成完整的“终场”二字。转魂轴在此时剧烈转动,轴芯喷出的不是铁水,是道白光,将所有铁影裹住,化作漫天铁屑,落在地上长出些带铁锈的契玉草。
融铁炉的火光渐渐熄灭,露出炉底的块血玉,玉上刻着“锈铁街·终”,旁边用铁水写着“下站‘纸人巷’”。朱喻然捡起血玉时,听见轴芯里传出杨厂长的声音,混着机器的轰鸣:“……纸人怕火,更怕写满名字的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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