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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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第1页）

这段话下面画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牵着一个手拿冰激凌的小女孩，两人都是背影，女人默默走着，女孩蹦蹦跳跳。

这一整张纸上，散落着干涸的泪痕。没多一会儿，这干涸的泪痕上又落上新的泪珠。

太阳终于爬出天边，万道金光抚慰这座被遗忘的小镇，李耗子洗了一把脸，翻箱倒柜，找出结婚时毛亮亮买的红旗袍套在身上。

他决定最后为李迪做点什么，然后就去自首。他终于知道李迪恨他或许不是因为他撞死了毛亮亮，不是因为他一事无成，而是因为他的懦弱，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自暴自弃，所谓的平凡是福，不过是他在掩盖对未来的恐慌，所谓的宽容待人，不过是在掩饰源自于贫贱的自卑，他撞死毛亮亮酿成大错，他认罪伏法，却总在告诉自己那是意外，自己改变不了，而没有去想不管是非对错都让自己的女儿永远失去了母亲。他半辈子都在混日子，碰到困难就怨天尤人，从未想过其实世界本就是充满磨难，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应该做的就是为家人战胜磨难。

还好，现在还没有被警察抓住，他还有机会最后为女儿做一件小事，做完他就去自首，不管再出来时何年何月，他就从那时候开始重新做人。

李耗子经受一番灵魂上的洗礼，心胸开朗了一些，然而半辈子酿就的畏畏缩缩的性格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他穿着旗袍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蓬乱的头发，伤痕累累的皮肤，开叉处露出的长满腿毛的短粗腿，多少有些难为情。

他想，我得趁早走，等会儿镇上人醒来就被看见了，然而，当他推开门，正好一夜未眠的江南镇探宝团走到门口，刹那间，所有人都定住了。

李耗子慌忙解释自己去陪女儿高考，顺着大街快走。没多大一会儿，乡亲们呜呜泱泱地跟了上来。李耗子问他们跟着他干啥，他们说去给李迪加油助威。

加油助威肯定是假的，但要说乡亲们选择跟着他的目的其实五花八门，有的人对砖头是财宝持有怀疑态度想看看李耗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有的人觉得应该跟浩哥搞好关系卖砖头时也能卖个好价钱，还有的人想多抓住李耗子一点把柄将来审判的时候出庭作证免得他再危害乡邻……

这支奇怪的队伍就这么上路了，然后不时有人回家去取交通工具，把人都装到车上，李耗子没时间阻拦，任由他们跟着。

另一边，因为胡六万骑走的是李迪的自行车，这会儿才走到喜鹊桥上，他正研究这破车怎么这么慢，忽见一支队伍呼啸而过，为首的敞篷三轮车上浩哥身着旗袍意气风发。他大声吆喝，对方什么都没听见，但这并未影响他忽然转好的心情，他热泪盈眶，挥着拳头道：“还骗我说没有小弟呢！这阵势都能收复台湾了。”

乱世出英雄，他生怕错过这一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战役，迅速分析局势，觉得决战一定会在棺材坳打响。

高考历来都是城市里的一件大事，早早地，交通警察便入驻各个路口保障车辆畅通，被选为考场的学校门口拉起警戒线，武警、急救和消防整装待命。李耗子一行来到李迪的考场，不少考生正在陆陆续续地进场，校门口家长们殷切期盼，男的一水穿着带大logo的耐克运动服，女的穿着各种各样的旗袍，一男一女一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保安护着选美小姐呢。

李耗子个子矮，从人群后往前面挤，有人骂他，有人杵他，他也全然不在意。终于挤到最前面，他隔着警戒线寻找李迪的身影。

因为孩子们要经过严格的安检，所以大都按照学校要求穿着一目了然、没有金属物件儿的夏季校服，这给李耗子带来一定困难。学生越来越多，他的眼睛有些应接不暇。眼见着入场时间将到，不再有学生赶来，李耗子正在怀疑是不是错过了，忽见李迪默默地走进入口。

她很沉默，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始终空洞地看着地面，好像周围的人山人海跟她无关。她就那么走着，向门口的老师出示准考证，然后孤零零地走进大门。

李耗子鼓起勇气要喊，却不知旁边谁用胳膊拐了他一下，把他的声音打断，他重新要喊，忽听人群另一端传来喊声，“这儿，这边李迪！旗开得胜！旗开得胜！加油！”

李迪诧异地朝那边望去，看见是娘娘腔的美术老师，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而后消失在校门内巨大的指示牌后。

李耗子也朝那边看，看见美术老师穿着旗袍上蹿下跳，一手挥舞着手绢，一手拽着旗袍的衣襟，好像生怕李迪看不见她穿的是旗袍似的。李耗子感动于老师的付出，却也埋怨他抢了自己风头。

他正感无奈，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出现在美术老师身边，询问几句把他带离人群，他认出，那就是在医院那天出现在老金病房里面的两个警察。

此情此景，略一思考，他就猜出，警察早就埋伏在这儿了，听见美术老师为李迪加油以为美术老师是李迪他爸，所以才抓他。那么就现在去自首吧……

他退出人群，看见警察正在大树下继续跟美术老师说话，便朝那边走过。走到一半，他身上震动，伸手一摸，是赵四拐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钱三鸣。

这家伙没死？李耗子心头一颤，立刻接通，钱三鸣只说了一句“你是谁”，便再没有声音。李耗子“喂喂”好几声，发现是手机没电关机了。

钱三鸣真没死，那就肯定还在鸭舌帽手上，那就不能放弃不管。李耗子决定推迟自首的时间，可他刚放下电话，美术老师和警察已经锁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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