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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祸斗东来（第1页）

三日后，大食商队领伊斯玛仪如约而至。他身着绣金白袍，头缠巾帻，须皆白，眼神却澄澈睿智，颇有长者风范。林惊雪以学院院事身份，亲自于正厅接待，沈墨及几位精通算术、工械的教官作陪。

厅内布置简洁，却陈列着一些学院自制的简易沙盘、弓弩模型以及几何图谱，既展示了学院的特色，也未暴露核心机密。

伊斯玛仪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对中原文化了解颇深，尤其对算学与天文历法见解独到，与几位教官相谈甚欢。他带来的几件玻璃棱镜和观测星象的铜仪，也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交流氛围看似融洽而热烈。

然而，林惊雪敏锐地注意到，伊斯玛仪虽侃侃而谈，但其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扫过厅内墙壁上悬挂的河西地图，尤其是在标注了各处关隘、军镇的位置上略有停留。他带来的那名手腕有纹身的年轻武士，则始终沉默地侍立在其身后，低眉顺目，气息收敛得极好，但那份经年累月形成的警惕与剽悍，却难以完全掩盖。

“听闻贵院授业，不仅重兵法战阵，亦涉猎格物致知之道，老朽钦佩不已。”伊斯玛仪抚须微笑，话锋却悄然一转，“却不知，贵院对海外诸国风物、兵备，可亦有研习？”

来了！林惊雪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天下学问，皆有其理。海外奇技，若有裨益军国，本院自当留意。只是关山阻隔，所知有限，不及老先生见多识广。”

她巧妙地将问题挡了回去，并反将一军：“倒是老先生商通四海，想必对海外局势了如指掌。却不知近来，那东海之外的扶桑之国，可有甚新奇事物？”

“扶桑？”伊斯玛仪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自然，笑道，“蛮夷小邦，僻处海东，不过些渔猎之技，与我天朝上国，不可同日而语。”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但那一闪而过的讶异，并未逃过林惊雪的眼睛。

学术交流持续了半日，伊斯玛仪方起身告辞，言辞恳切地表示希望能有更多交流机会。林惊雪客气地将其送出学院大门。

是夜，月黑风高。

一道黑影如同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学院后墙，避开巡逻的哨兵，直奔白日伊斯玛仪等人参观时曾短暂停留过的器械陈列馆方向而去。黑影动作迅捷，对学院内部路径似乎颇为熟悉。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近陈列馆侧窗，准备用工具撬开窗栓时，四周突然火把大亮！

“拿下！”沈墨冷冽的声音响起！

早已埋伏在侧的“惊凰营”好手一拥而上！那黑影反应极快，身形一扭，便欲遁走，但沈墨岂容他逃脱，如影随形般缠上，两人瞬间交手数招，拳风凌厉。

借着火光，沈墨看清了对方面容——正是伊斯玛仪身边那名沉默的年轻武士！

“果然是你！”沈墨冷哼一声，攻势更紧。

那武士身手不凡，招式狠辣诡异，与中原路数大相径庭，竟与沈墨斗得旗鼓相当。但他毕竟孤身深入，眼看周围包围圈越来越小，心知无法得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掷出几枚烟雾弹似的物事！

“噗！”浓密的黑烟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气味。

“闭气！小心有毒！”沈墨急喝，屏息挥散烟雾。

待烟雾稍散，那武士已然不见踪影，只在原地留下一小滩暗红色的血迹——方才搏斗中，他被沈墨的匕划伤了手臂。

“追！他受伤了，跑不远！”沈墨立刻带人循着血迹和痕迹追去。

追击持续了半夜，那受伤的武士极为狡猾，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诡秘的遁术，数次摆脱追踪，最终血迹消失在凉州城西一片鱼龙混杂的胡商聚居区。

沈墨带人秘密搜查了附近所有可能藏身的地点，却一无所获，仿佛那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将军，属下无能，让他跑了。”沈墨面带愧色地向林惊雪汇报，“不过，交手时，属下看得分明，他手臂上的纹身，与那令牌上的异兽，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他的武功路数，刚猛诡谲，绝非中原或西域流派，倒像是……传闻中东瀛倭寇的忍术与刀法！”

东瀛！扶桑！

线索再次指向了这个海外岛国！

林惊雪看着沈墨带回的那块沾染了血迹的布条，眼神冰冷：“看来，这支所谓的大食商队，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他们的目标，就是学院，或者说，是学院所代表的，大宋最新的军事思想与技艺。”

她沉吟片刻，下令道：“立刻封锁消息，对外宣称昨夜学院遭小股毛贼潜入，已被击退。加派人手，严密监视那支商队在城内的落脚点，但不要打草惊蛇。同时，将此事详情报送汴京，提醒殿下注意海防，尤其是……东南沿海与扶桑往来密切的港口！”

“那商队领伊斯玛仪……”

“他？”林惊雪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明日，我亲自去‘拜访’他。既然客人不请自来，还送了这么一份‘厚礼’，身为主人，总得有所表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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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林惊雪只带了沈墨和四名亲卫，径直来到那支“大食商队”下榻的驿馆。

伊斯玛仪似乎早有所料，已在厅中相候，只是脸色比昨日苍白了几分，那名受伤的武士并未在场。

“院事大人清晨到访，不知有何指教？”伊斯玛仪强作镇定，笑容有些勉强。

林惊雪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如刀，直刺对方：“指教不敢当。只是昨夜，有宵小潜入我学院重地，意图不轨，被我院护卫击伤遁走。据查，此人似乎与老先生商队中一位护卫，身形颇为相似。不知老先生，作何解释？”

伊斯玛仪额头渗出细汗，干笑道：“竟有此事？定是误会！老朽商队中人，皆奉公守法，岂会行此鸡鸣狗盗之事？院事大人明鉴！”

“误会？”林惊雪拿起茶杯，轻轻拨动浮叶，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那不知老先生可否请贵商队所有护卫出来一见，尤其是……那位手腕有恙的壮士？也好澄清误会。”

伊斯玛仪脸色骤变，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院事大人饶命！老朽……老朽也是受人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他涕泪横流，终于吐露实情。他并非真正的大食商人，而是常年往来于扶桑与泉州之间的海商，被一伙神秘的扶桑浪人挟持，以其家人性命相威胁，逼他伪装成大食商队，前来凉州接近军事学院，伺机窃取新式军械图谱与练兵之法。那伙浪人的领，极其神秘，脸上总是戴着恶鬼面具，其手下皆信奉“祸斗”凶神，纹身即为标记。

“他们……他们势力庞大，不仅在扶桑，似乎……似乎与贵国朝中某些贵人，也有往来……”伊斯玛仪惊恐地补充道。

朝中贵人？！

林惊雪与沈墨对视一眼，心中俱是巨震！

“金蝉”的阴影尚未散去，难道又与这海外势力勾结在了一起？

“那些浪人，现在何处？”林惊雪厉声追问。

“不……不知……他们行事诡秘，每次都是他们主动联系老朽……昨夜之后，想必……想必已经撤离了……”伊斯玛仪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但一张涉及海内外的阴谋之网，已隐约浮现轮廓。扶桑浪人，“祸斗”信徒，与朝中势力勾结，目标直指大宋军机核心……这凉州，乃至整个大宋，仿佛被无数双来自暗处的眼睛，死死盯住了。

林惊雪站起身，看着窗外熙攘的街市，目光深远。摊牌之后，是更深的迷雾与更强烈的危机感。下一步，该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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