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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秋雨过后,我头疼得厉害。白日里体力活又做得多,甚至曾几次短暂地出现意识抽离症状。
只是工地简陋,穷人没钱生病,用土方子和韭菜汁喝,兜里再多揣几块冰糖,且含糊当低血糖处理了。
这样混了几个月,头疼却愈发严重。常常一睡便是半日,醒后头部晕眩欲裂,梦中冰火两重,还尽是些陈年往事。
这日午后。现实中其实是秋日,但梦里却又湿又闷。唯有我指尖触碰的地方是冰凉的,就好像一块坚硬又柔韧的玉。
那是一个男人光润的脊背。
梦里,我始终紧皱着眉,但其实……体内连绵不绝地涌动春潮带雨般的欢愉。
然而潮水尽头、欢喜巅峰,却蓦然停滞——然后是骤然坠落,取代热潮的是胸口利刃剜心般的剧痛。
这痛让我几乎要从梦中惊醒。而也就在这时,我上方的青年微微垂下头,微长的发丝勾勒着我侧脸的弧度。
他敞开的衬衫下摆滑过我的小腹,冰凉修长的手指搭在我前胸心口,呼吸就在我耳畔,声音很轻……却冷的惊人。
他说:“沈无,我真恨你。”
这是我唯一的徒弟,裴追。
然后,他就在剧痛中,将我送入极乐。
依然是梦。
梦中我踏阶而出,发现外头下了很大的雪。映着黑色的苍茫天幕,就像挂起一幅压抑的泼墨画。
天幕尽头,有一个半径十米的圆,规整程度不像人力可以轻易画成。
那便是我的法阵。
我举步向前,最后跪在阵中。阵繁复而壮美,线皆为赤红的,如茫茫雪原上开的一朵花。
艳中带朱,诡谲奇异。
因为这“花”是血灌的。
我朋友们的血,我自己的血。
我亲手杀了他们,放干了血,画成了这个阵。
最后死的是我相交多年的挚友。
他胸口插着我印着阵法的匕首,垂眸看着我。那眼神十分复杂,既像怨恨又像怜悯。
我把匕首更深地送入他的心脏,注视着他合上眼睛,再拔出。
匕首从他心腔拔出的瞬间,血喷溅了我满脸满身。
朋友尸体倒下,我才看到了远处的另一人。
沉默的、苍白的年轻人站在几十米外,不近不远地注视着我,也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是裴追。
我这徒儿面无表情——不过他平时也基本不会流露出什么情绪,除了昨晚。
我透过睫毛上糊的血色,眯起眼睛看着他,心想:不愧是我养大的,从内到外漂亮得无可挑剔,可惜冷了点。
他走过来,可能是想直接给我一刀,给他死去的父母、也给他自己,杀我报仇。
你再稍微等一会,裴追……不会太久了。
我站起身,眺望黑色的荒原。入目所及,皆是尸体。
层层叠叠的,在曾经的繁华都市残骸上,安静地腐烂着。
秃鹰低低地盘桓,发出幽怨又古怪的低鸣。
我仓促地收回视线,因为裴追死死攥住了了我的手腕,疼得很,这么大的力道,几乎要捏断我的腕骨。
那眼神太过灼热,说恨已经不够,简直像他在惊涛骇浪中沉浮,放开了我这块浮木就会溺死一般。
我却没空管他,只惦记着要更多血画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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