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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仲永的悲剧在现代重演,上天赐他天赋,他视作理所当然,才能流逝,他反倒怨天尤人,如今竟还妄想重获新生——
可即便时光倒流,以他这性子,难道就不会重蹈覆辙?
余寂时忽然想起刘少荣那癫狂的笑。失败者总爱把“重生”当救命稻草,却从不曾想过,就算给一百次重来的机会,他照样会将人生过成这样。
程迩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那笑声低沉、阴森,极其短促的一声,阴冷黏腻地贴着耳膜缓缓蔓延,一点点炸开。
余寂时指尖无意识蜷动一下,掌心发麻,他下意识看向周仁松,见他微微愣住,一时间放轻呼吸。
耳边传来程迩冰冷的声音,尾音拖长,透着漫无边际的嘲讽:“就算真的有重生,你也配啊?”
他这话赤裸裸地,丝毫不留情面,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刺入了男人的心脏,令他一时间嘴唇大张,目眦欲裂,牙齿颤抖着碰撞,半晌后,他骤然向前倾身,如同一只暴怒的兽,眼眸猩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前去,将面前人撕个粉碎。
“我完成了神圣的菲尼克斯神的任务!”他嘴唇张张合合,嘶吼声混着唾沫星子喷溅,他癫狂地重复着,“我怎么不配?我怎么不配?这本来就是上天欠我的!”
每个字都像从肺腑中挤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余寂时耳膜嗡嗡作响,却敏锐地捕捉到那个陌生词汇。
菲尼克斯神?
他长睫轻颤,余光下意识瞥向身侧。此时,程迩正微微蹙眉,狭长丹凤眼轻眯,寒光流转,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又心照不宣地各自错开。
“哦?”程迩唇畔忽然漫开一抹笑,兴致盎然,眼低漾起一圈圈涟漪,他微微向前倾射,支着下巴,轻轻歪头,语气轻佻,“所以神给你的任务就是杀人?一命换一命?”
周仁松周仁松鼻翼耸动,一声冷哼从鼻腔溢出,他微微扬起头颅,颈侧肌肉堆叠出层层褶皱,他胸脯挺起,神色自豪,活像只竖起冠子的斗鸡:“怎么会是一命换一命,神圣的菲尼克斯神能够赐我重生,这是我应得的,和别人的命有什么关系!神要他死,那是他就该死!他就是个该死的祭品!”
余寂时轻轻抿唇,无声地收紧手指,面前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傲慢,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残忍。
他静静凝视着他,凝视着这位“神选之子”,他脸上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
自私。
余寂时的眼瞳像是被乌云遮蔽,一寸寸黯淡下去,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却字字清晰:“可是,周仁松,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重生。”
周仁松骤然抬头,浑浊的眼球暴凸,五指痉挛般,渐渐蜷缩,骨节泛起森白,重重砸在金属桌面上。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有的!当然有!”
唾沫混着血丝从嘴角飞溅,他再次变得疯癫,突然开始剧烈挣扎,镣铐在腕骨摩擦,磨得让手腕发红。
他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摇头四顾,眼珠疯狂转动,仿佛在虚空中寻找着什么,下一秒,他猛地弓起身躯,额头狠狠撞向桌面——
咚!咚!咚!
一声声闷响在审讯室里炸开。
余寂时深吸一口气,他看见周仁松油腻腻的发丝黏在额头上,血丝在丝丝缕缕皱纹里蔓延开,可那人恍若未觉,一次又一次,不停地继续用头颅撞击着桌面。
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绝望。
“够了!”余寂时倏然开口,嗓音清冷,却再难压抑沉痛,声量都高了几分,尾音甚至带着细微的颤抖。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腕。程迩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度,一下下轻拍着他绷紧的肌肤。
余寂时怔然转头,正撞进对方漆黑眼眸,那里面像是盛着化不开的浓墨,却又漾着温柔的涟漪。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仿佛被紧紧扼住,所有言语都化作钝痛,横亘在胸口。
他最后望向周仁松,那个疯魔的男人仍在不知疲倦地撞击着桌面,前额已经血肉模糊,可浑浊的眼里却燃烧着一抹狂热,每一次头颅扬起又砸下,都毫不犹豫,不假思索。
似乎永远不知悔改,永远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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