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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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考场如战场(第1页)

大奉王朝,崇文三十七年,秋。

青河县,县试。

天光未亮,晨雾如纱,笼罩着这座古老的县城。

县衙前,巨大的海清河晏牌坊下,早已汇聚了黑压压的人群。近五百名来自青河县各地的童生,身着统一的青衿儒衫,汇成了一片青色的海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期待、紧张、以及淡淡墨香的独特气息。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怀揣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梦想,希望通过这道龙门,叩开通往人生坦途的第一扇门。

这就是科举。

一个能让寒门士子一步登天,也能让世家豪族一夜倾颓的残酷阶梯。而县试,作为这漫长征途的,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个世界的县试,在流程上,与前世的记忆里明朝大同小异,同样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其内在的凶险,却犹有过之。

苏文渊,便是这片青色海洋中,最不起眼的一滴水。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白的儒衫,背着一个简单的考篮,里面装着几支新买的狼毫笔、一方普通的松烟墨、一个装着清水的竹筒和两块用油纸包好的麦饼。他静静地站在人群的后方,远离了那些高谈阔论、意气风的同窗,也避开了那些面带焦虑、口中念念有词的寒门士子。

他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望向那座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威严的县衙大门。三天前,在那间小小的书房里,刘德海递给他那份烫金请柬时的和煦笑容,此刻依旧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敌意,只有长辈对晚辈的殷切期盼,仿佛之前停尸房里的剑拔弩张,都只是一场误会。

可苏文渊知道,越是平静的湖面下,往往隐藏着越是汹涌的暗流。刘德海这位在青河县经营了近十年的县尊大人,绝非一个喜怒形于色的莽夫。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在锁定猎物后,会以凡的耐心,布下最精妙的陷阱,等待猎物自己走进去。

而这场县试,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第一个陷阱。

“开门——!”

卯时正,一声悠长而庄重的唱喏,穿透晨雾。县衙那两扇包裹着铁皮的沉重木门,在一阵“嘎吱”的声响中,缓缓向内打开。

两排身穿皂衣、腰佩官刀的衙役,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出,分列两旁。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身上散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让原本有些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一名身穿九品儒官服饰的县学教谕,手持一份厚厚的名册,站到门前,朗声道:“各考生,按名册次序,排队入场。解开考篮,以备查验!”

查验,是进入考场的第一道关卡,俗称“搜检”。

与苏文渊想象中粗暴的翻检不同,这里的搜检,显得格外文明。考生只需将考篮放在一张长桌上,便有专门的文吏,用一种特制的,如同罗盘般的法器,在考篮上方扫过。

那法器名为鉴文盘,是朝廷工部与道门联手研制,能精准地探查出任何非考生自带的、具有文气波动的物品,如夹带的诗文、前人批注的经义,或是某些可以增幅文思的低阶文宝。

这种方式,既保证了公平,又维护了读书人的体面。

苏文渊排着队,默默地观察着。他现,大部分考生都能顺利通过,但也有几人,在鉴文盘扫过时,盘中心的指针出了微弱的红光。

“考篮内,静心香三支,非考场违禁品,但按规矩需暂由我等保管,待考试结束后还。”文吏面无表情地从一名考生的考篮中取出三支线香,放入一个贴着封条的木箱中。

“考篮内,醒神符一张,道门符篆,属违禁品,叉出去!”另一名文吏的鉴文盘红光大盛,他毫不留情地喝道。

立刻有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将那名面如死灰的考生架起来,拖出了队伍。等待他的,将是禁考三年、并通报乡里的严厉惩罚。

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透着一股官家的威严。

轮到苏文渊时,他将考篮放下。鉴文盘的指针,毫无反应。

“可。”文吏点了点头。

苏文渊收起考篮,走进了那道深邃的门洞。

穿过门洞,是一个巨大的、被高墙围起的露天广场。广场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百个独立的小隔间——号舍。

每一个号舍,都只有一丈见方,三面是墙,一面临着过道。里面只有两块可以活动的木板,白天是桌椅,晚上是床铺。狭窄、逼仄,如同一个个小小的囚笼。

接下来的三天两夜,所有考生的命运,都将在这方寸之地间,被决定。

考生一旦进入,在接下来的三天两夜里,吃喝拉撒,都将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完成,直到考试结束。

这是对学识的考验,更是对体魄与意志的磨砺。

苏文渊根据自己荐贴上的编号“玄字三十六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不好不坏,在考场的中后区域。

他将考篮里的东西一一摆好,然后抬头,望向考场正前方那座高高在上的至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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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帷幔低垂,香炉里飘出袅袅青烟。青烟之后,隐约可见几道身影正襟危坐。居中的那一位,无疑便是此次县试的主考官,县尊刘德海。

苏文渊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庞大场域,正以至公堂为中心,如同一个巨大的透明穹顶,缓缓地笼罩住整个考场。

这股场域,并非单纯的威压,它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具象化。它温和、公允,甚至带着一丝丝鼓励的意味,让身处其中的考生,心神不由自主地变得宁静、专注。

苏文渊心中微凛。

好手段!

刘德海的修为,比他预想的还要精深。他没有释放任何带有个人色彩的压迫感,而是利用整个县城的官府气运、文脉气运,与自己的文气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创造出了一个看似至公的领域。

在这个领域里,他就是天理,他就是规矩。

任何与他个人意志相悖的思想,都会被这个至公的领域,当做异端,进行温和而又无情的修正和排斥。

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方式,远比直接的威压要高明百倍。

苏文渊甚至注意到,在至公堂的横梁上,悬挂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光滑如水,正对着下方的所有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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