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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奋力挥耙的猪刚鬣,猛觉心神一荡。
并非受到攻击,而是眼前景象骤然模糊、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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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不再是福陵山的妖王,而是重新置身于浩瀚银河之上,身着金甲,巡视万顷波涛,麾下八万水兵肃立,气象森严。那是“威仪”与“责任”。
场景骤然切换,瑶池仙乐缥缈,觥筹交错,他眼神迷离,走向那霓裳仙子……玉帝震怒,雷霆加身,金甲破碎,从云端跌落,坠入污秽腥臊的猪圈……那是“放纵”与“惩罚”。
卵二姐温柔的面容闪过,带来短暂的慰藉,旋即香消玉殒……高老庄内,他化身黑胖汉子,汗滴禾下土,看着仓廪渐丰,心中满是成家的期盼……绣楼之上,高翠兰惊恐的眼神,如同冷水浇头……昨夜,那毛脸和尚的厉声质问:“你这便是天蓬元帅的‘真心’?”……
一幕幕画面,尤其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蓬元帅”威仪与如今“猪妖”形象的对比,如同最锋利的钉耙齿,狠狠刨开他内心最不愿面对的羞耻与自鄙。
“我不是……我不是这样的……”猪刚鬣心神剧震,手中钉耙不由一缓,招式露出了破绽。
悟空何等人物,立刻抓住机会,金箍棒如影随形,一式“捣黄龙”,直点向他中宫。
猪刚鬣慌忙回耙格挡,却因心神恍惚,力道散乱,“铛”的一声巨响,九齿钉耙竟被金箍棒荡开,胸前空门大露!
悟空本可一棒结果了他,却记着师父吩咐,棒势一收,只一脚踹在他肥硕的肚皮上。
“噗通!”猪刚鬣摔了个四脚朝天,钉耙也脱手飞出,插在一旁地上,嗡嗡作响。
他躺在地上,并未立刻爬起,双目失神地望着天空,口中喃喃:“天蓬元帅……猪刚鬣……我到底……是个甚么……”
悟空见他状若痴傻,收了棒,走上前哼道:“现在知道俺老孙的厉害了吧?服是不服?”
猪刚鬣恍若未闻,只是反复咀嚼着那幻境中的景象与内心的拷问。
那面“心镜”将他最不堪、最矛盾的自我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
强占高翠兰的行径,与曾经作为“天神”的尊严格格不入;对“正果”的渴望,又与眼前沉沦欲望的现实激烈冲突。
良久,他眼中的混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清明,混杂着痛苦、羞愧和一丝决然。
他慢慢爬起身,没有去捡钉耙,而是整了整身上那件因打斗而凌乱的鹅黄氅,对着悟空,深深一揖。
“孙师兄……打得好。”猪刚鬣声音沙哑,却没了之前的暴躁与混赖,“若非师兄……与……与那冥冥中的一‘镜’,俺老猪怕是仍在自欺欺人。”
悟空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夯货的态度转变。
猪刚鬣继续道:“俺愿皈依,真心实意,保唐僧西天取经。只是……还请师兄容我回高老庄一趟,与高太公和……和翠兰,做个了断。强求的缘分,终是镜花水月。俺老猪……配不上她,也不该误她。”
他这话说出,心中虽痛,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那纠缠不休的“执念”,在看清本心、直面不堪后,终于开始松动。
悟空见他眼神诚恳,不似作伪,且言语间竟有了几分通透之意,心中讶异之余,倒也点了点头:“你若早如此明事理,何必费这番手脚?走吧,俺老孙与你同去,料那高太公也不敢再啰嗦。”
远处,顾青感受到猪刚鬣身上那混乱执拗的“概念”气息,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那般淤塞顽固,仿佛被疏通了一丝。他微微颔。
“心镜一照,迷障自破。此非我之功,乃其本心未泯,秩序自显之效。”他轻声自语,不再停留,转身悄然离去。
此间“结”已松动,后续之事,非他所能亦所该再介入。
那取经人的队伍,即将再添一员,而前方的路,还长得很。
他的目光,似乎已越过福陵山,投向了更西方,那隐约传来更多、更复杂“概念”纠葛的方向。
云栈洞前,猪刚鬣拾起九齿钉耙,轻轻拂去耙齿上的尘土,眼神复杂地看了这伴随自己坠凡、也曾作为“创家立业”工具的神兵一眼,随即扛在肩上,对悟空道:“大师兄,请。”
两人一前一后,驾起云头,径往高老庄而去。
只是这一次,猪刚鬣的心中,不再是纠缠与不甘,而是带着一丝解脱的怅惘,与对未知前路的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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