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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罪定荣府贾政避世（第1页）

官府的判词下来时，荣国府的天，彻底塌了。

贾环因投放迷药、诬告陷害，证据确凿，判徒流三年，押往外地服劳役，终身不得回京——这般量刑，既合律法，也衬他顽劣阴狠的性子，无人敢替他喊冤。

贾赦更甚，贪腐卖官、聚众寻衅数罪并罚，革去一切爵位，押入天牢，秋后问斩，府中私藏的贪腐银两、田产，尽数抄没充公。

邢夫人、贾琏因知情未报、纵容包庇，判罚银千两，杖责二十，训诫后释放，虽未身陷囹圄，却也丢尽了荣国府的体面。

消息传回荣国府，哭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下人们收拾细软、四散逃亡，剩下的也个个人心惶惶，不敢多言。

王夫人瘫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双目失神，早已哭干了眼泪，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荣国府彻底完了……”

邢夫人被杖责后卧在榻上，哭嚎不止，却不再是为贾赦、贾环，而是心疼自己被罚的千两银子，抱怨贾赦昏庸，连累自己受辱。

贾琏挨了杖责，浑身酸痛，躲在屋里不肯出门，只骂贾赦、贾环愚蠢，害得自己平白受罚，半点不提往日里分润的贪腐银两，依旧是那副避事懒散的模样。

唯有贾政，依旧守在自己的书房里，焚香读书，神色平静得仿佛府中这场灭顶之灾，与他毫无干系。

只是案上的圣贤书，翻了半页便未曾动过，眉峰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并非全然不在意，只是这份在意，从来都不是为了贾赦、贾环，也不是为了荣国府的兴衰，而是为了宝玉、贾兰的功名，为了自己“读书人的体面”。

小厮轻手轻脚进来禀报，声音压得极低：“老爷，官府那边已出判词，大老爷秋后问斩，环少爷徒流三年，二太太和琏二爷罚银杖责，府里的部分田产银两，也被抄没了……”

贾政头也未抬，语气冷淡又疏离，挥手打断：“知道了。皆是他们自寻死路，与我无干。”

他顿了顿，终是忍不住追问，却只捡着自己在意的问，“宝玉、贾兰那边，可有动静？外头有没有人议论他们？官府有没有说，这事会牵连二人的功名？”

“回老爷，宝二爷闭门不出，神色落寞，并未有异动；贾兰少爷依旧安心读书，不受打扰。官府那边说，只要二位少爷不插手此事，便不会牵连功名。”

贾政闻言，紧绷的眉峰稍稍舒展，沉声道：“那就好。你去吩咐宝玉，每日闭门读书，不许出府，不许议论府中琐事，更不许去见林黛玉，免得惹祸上身。再盯着府里的下人，不许在外头乱嚼舌根，丢了咱们荣国府的脸面。”

“是，老爷。”小厮躬身退下。

一旁侍立的清客们，面面相觑，终究有人忍不住上前，小心翼翼劝谏：“老爷，如今荣国府大乱，二太太六神无主，邢太太卧病在床，琏二爷避事不出，府中无人主事，您若是再不出来主持大局，怕是……”

“主持大局？”

贾政猛地放下书卷，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严厉，“贾赦昏庸贪腐，贾环顽劣作恶，皆是他们毁了荣国府，我如何主持？官府办案，自有公断，我若是出面，便是徇私枉法，反倒会连累宝玉、贾兰。再说，我一心向学，不问家事，此事不必再提。”

清客们见状，不敢再言，只能躬身退下，心中暗叹——这位贾老爷，终究是迂腐得厉害，只顾着自己的体面和子嗣的功名，全然不顾家族死活。

其实贾政并非全然冷血，只是他的性子，向来是“趋利避害、重功名轻家事”，往日里的两件事，便是最好的佐证。

先前黛玉自立门户，清风阁声名鹊起，愈达，荣国府渐渐显露衰败之象，他也曾放下身段，亲自登门找过黛玉，并非为了亲近，而是想求黛玉看在往日大观园的情分上，帮扶荣国府一把，顺带求黛玉多照拂宝玉几分。

可黛玉性子刚直，不卑不亢，直言拒绝：“大老爷，我昔日寄居荣国府，受尽冷眼，如今自立门户，不过是想守好自己的铺子，过安稳日子。荣国府的兴衰，是贾府自己走出来的路，我无能为力；宝玉的前程，也该由他自己打拼，我不便插手。”

那一次，贾政被黛玉拒得颜面尽失，心中虽有不满，却也知晓黛玉所言有理，更忌惮黛玉如今的势力和官府的撑腰，不敢再多言，自此便断了求黛玉的心思，也愈不愿与黛玉牵扯。

后来宝玉两次大病，险些丢了性命，可即便黛玉救过宝玉，贾政也未曾真正感念，反倒觉得是黛玉“借机拿捏”，心中愈疏离。

如今贾赦、贾环被定罪，荣国府大乱，他更是绝口不提黛玉，既不求黛玉出手相助，也不指责黛玉“赶尽杀绝”，只一味避世，守着自己的书房，保全自己和子嗣的功名，全然不管府中其他人的死活，不管荣国府的烂摊子。

王夫人哭到半程，想起贾政，便让人扶着去书房求他，浑身颤抖，语气绝望：“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大老爷要被问斩，环儿要被流放，府里的银子田产被抄没，再这样下去，咱们都要喝西北风了！你再去求求林黛玉，她救过宝玉，想必念及旧情，会出手帮衬一把，哪怕保住咱们的住处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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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放下书卷，脸色愈阴沉，语气严厉又不耐：“你休要胡言！我先前已求过她一次，被她拒得颜面尽失，如今再去求她，岂不是更丢人现眼？再说，贾赦、贾环是罪有应得，林黛玉手握铁证，不肯相助也是情理之中。我若是再去求她，便是不顾体面，反倒会被她轻视，甚至牵连宝玉的功名！”

他看着王夫人哭闹的模样，愈心烦：“此事你不必再提，也不许再去打扰林黛玉，更不许去官府闹事求情。安心待在府中，约束好下人，让宝玉、贾兰安心读书，保住他们的前程，便是咱们唯一的指望。荣国府的兴衰，自有天命，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说罢，便转身走到案前，重新拿起书卷，闭目诵读，任凭王夫人在书房外哭嚎不止，也不肯再开口半句。

王夫人见求告无门，彻底绝望，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却再也无人上前劝慰。

大观园里，探春得知判词后，依旧闭门不出，只让侍书去府中打探了一句“是否会牵连大观园”，得知无碍后，便继续整理账目，安分守己，不站队、不掺和，依旧是那副精明自保的模样。

李纨更是避世，稻香村紧闭院门，每日只陪着贾兰读书，对府外的一切风波，一概不闻不问，只求安稳度日。

怡红院内，宝玉闭门未眠，手中攥着黛玉当年救他时给的药材包，神色落寞又愧疚。

袭人站在一旁，轻声劝道：“宝二爷，事已至此，您再忧心也无用，老爷不让您去见林姑娘，您便安心读书，别惹老爷不快，也别惹林姑娘为难。”

宝玉叹了口气，语气低沉：“我不是想惹谁为难，我是愧疚。林妹妹救过我两次，如今府里落得这般下场，皆是咱们府里人作恶在先，她按律处置，无可厚非。可父亲却只顾着我的功名，全然不管府中死活，也不肯感念林妹妹的恩情，反倒对她避之不及。我终究是亏欠她太多。”

他眼底渐渐泛起一丝清明：“往后，我绝不会再听父亲的话，刻意疏远林妹妹。只是如今府中大乱，我不便前去打扰，只盼她一切安好，也盼父亲能稍稍放下体面，别再这般迂腐固执。”

与此同时，林府内，烛火通明。

黛玉坐在案前，看着小厮送来的荣国府判词和贾政的动静，神色平静无波，眼底无半分波澜。

紫鹃站在一旁，轻声道：“姑娘，荣国府那边乱作一团，二太太哭着求贾政去求您，被贾政拒绝了。贾政依旧关在书房里读书，不管府中琐事，只盯着宝二爷和贾兰少爷的功名。”

黛玉淡淡点头，语气平和：“我早便知晓他的性子。趋利避害，重功名轻家事，先前求我帮扶，是为了荣国府的体面，为了宝玉；后来求我救宝玉，是心疼子嗣；如今不肯再求，是怕丢了体面，怕牵连宝玉的功名。他从来都不是管不了府中事，而是不愿管，不肯为了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在意的东西。”

她顿了顿，又道：“贾赦、贾环定罪，是他们作恶的下场，与我无关；荣国府的兴衰，是他们自己走的路，我也无需插手。贾政不愿管，便随他去，往后，咱们只管守好自己的铺子，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再与荣国府牵扯过多便是。”

紫鹃躬身应道：“是，姑娘。”

夜色渐深，荣国府的灯火愈稀疏，人心惶惶，衰败之象尽显。

贾政的书房依旧烛火通明，却只有他一人，闭目诵读圣贤书，仿佛外界的一切混乱，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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