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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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黄亦玫从春天等到夏天（第2页）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在这个夏日的午后，如同一个最盛大的惊喜，闯入了她的现实，将她从绵长的思念中，彻底打捞上岸。

黄亦玫的大脑已经完全被狂喜和一种不真实感占据。苏哲的突然出现，像一块巨石砸入她平静了太久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她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到的，工作怎么办——所有理性的问题在情感的洪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抓住他，确认他是真实的，不是她过度思念产生的幻觉。

于是，在周围同学惊愕、好奇、探究的目光聚焦下，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一把紧紧抓住了苏哲的手腕。他的手腕骨节分明，皮肤下是沉稳有力的脉搏跳动，触感温热而真实。

“我们出去！”她声音带着未褪的激动和哽咽，不由分说地，用力将他从那个沾满颜料的旧木凳上拉了起来。

苏哲似乎微微怔了一下，但他没有抗拒，任由她拉着，像是顺从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充满生命力的暖流。他高大的身躯被她略显急切地牵引着，穿过画室里那些摆放得有些凌乱的画架和颜料桶。他的步伐依旧稳健，与她有些踉跄的急切形成了对比，但他始终配合着她的节奏。

画室的门被黄亦玫有些粗暴地推开，撞在后面的墙上，出“砰”的一声闷响。这声响让外面走廊里几个正在交谈的学生吓了一跳，纷纷侧目。当他们看到平日里优雅从容的校花黄亦玫，此刻脸颊绯红，眼泛泪光，头还有些凌乱，紧紧拉着一个气质卓然、英俊得过分的陌生男人冲出来时，所有的交谈声都戛然而止，只剩下惊愕的注视。

黄亦玫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她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手心里传来的、苏哲真实的体温，以及身后那不容忽视的、紧紧跟随着她的存在感。她拉着他，几乎是跑了起来，在夏美院略显老旧、却充满艺术涂鸦的走廊里飞奔。

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高窗的彩色玻璃，投射下斑斓的光影，在他们奔跑的身影上快流转。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急促而慌乱，如同她此刻的心跳。苏哲被她拉着，他的白衬衫衣角被带起，在身后微微飘动。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她奔跑，目光落在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汗湿的、白皙的后颈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冰封的东西，正在这夏日的炙热和她的热烈中，悄然融化。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想逃离那些窥探的目光，逃离那个让她窒息的、过于公开的场合，找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她拉着他在迷宫般的教学楼里穿行，绕过摆着雕塑的转角，跑下略显昏暗的楼梯，最后，一把推开了通往教学楼后侧那片小花园的玻璃门。

砰！

门在身后合上，瞬间将教学楼内部的喧嚣与窥探隔绝开来。

小花园里绿意盎然，高大的乔木投下浓密的阴影，隔绝了大部分灼热的阳光。角落里种着一丛丛茂盛的蔷薇，虽然花期已近尾声，依旧顽强地绽放着几朵，散出甜腻的残香。知了的鸣叫声在这里变得格外清晰、聒噪，仿佛在替他们宣泄着内心无法言说的激动。

黄亦玫终于停下了脚步，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是因为奔跑的劳累，而是因为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烈情绪。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耳膜里全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血液奔流的声音。

苏哲站在她身边，气息依旧平稳，只是胸口有轻微的起伏。他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因为低头而露出的、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黄亦玫才直起身子。她转过身，抬起头，再次看向苏哲。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让他那张冷峻的脸庞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也真实了许多。

她没有松开一直紧紧抓着他手腕的手，反而用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的手臂，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像幻影一样消失。

“苏哲……”她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比刚才平稳了一些，却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仰着脸，眼睛里还蒙着一层未干的水汽，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泪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那眼神里有狂喜，有不确定，有委屈，还有积攒了一整年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思念。

苏哲低头凝视着她。他的目光不再是画室里初见她时那种带着些许审视的平静，而是变得深沉、专注，仿佛要将她的模样，连同她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地刻印在脑海里。

他抬起那只没被她抓住的手，动作有些缓慢，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迟疑，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指尖微凉，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时，两人似乎都微微颤栗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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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梦。”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确定无疑的质感，像沉稳的大提琴音，熨帖着她不安的心，“我回来了。”

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残留的湿润，那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日性格不符的、近乎笨拙的温柔。

这简单的触碰和话语，像最后一道确认的指令，彻底击溃了黄亦玫所有的防线。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纯粹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她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整个人再次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现在才来……”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委屈的小兽，用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胸口，诉说着这一年来的等待与煎熬。

苏哲的身体再次僵硬了一瞬，随即，那双原本有些无所适从的手臂，缓缓地、坚定地收拢，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圈禁在自己的怀抱里。他抱得很紧，很用力，仿佛要通过这个拥抱，将过去一年错失的所有温度和靠近，都补偿回来。他的下颌紧紧抵着她的顶，鼻尖萦绕着她间清新的洗水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松节油和油画颜料的味道——这是属于她的、鲜活而真实的气息。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现在才来”，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他只是沉默地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和心跳，回应着她所有的委屈与喜悦。在这个绿意葱茏、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在夏美院这个安静无人的小花园角落里，语言显得如此多余。

不知过了多久，黄亦玫的哭泣声渐渐平息，变成了小声的抽噎。她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像只可怜又可爱的小兔子。她看着他衬衫前襟被自己泪水濡湿的那一小片痕迹，有些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

“你把我的妆都弄花了……”她小声嘟囔着，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苏哲低头看了看自己湿了一片的衬衫，又看了看她那张梨花带雨、确实有些妆容模糊，却显得格外真实动人的脸，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几乎算不上是笑容，但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一贯平静无波的脸上漾开了真实的涟漪。

“没关系。”他低声说，手指将她颊边一缕被泪水和汗水粘住的丝轻轻掠到耳后。这个动作他做起来依旧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致命的温柔。

黄亦玫看着他这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心脏像是又被狠狠撞了一下。她现，真实的苏哲，比视频里、比照片上、比她记忆中那个冰冷疏离的形象，要生动得多，也……“人性化”得多。他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符号，而是会风尘仆仆突然出现、会笨拙地帮她擦眼泪、会因为她的拥抱而身体僵硬的、活生生的男人。

“你……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工作呢？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吓死我了……”她开始有精力追问细节，抓着他衬衫前襟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像是抓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贝。

“项目告一段落，有几天假期。”苏哲言简意赅地解释，避重就轻，“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这简直是惊吓级别的惊喜！黄亦玫在心里腹诽，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她喜欢这个“惊喜”，喜欢看到他为了她，做出这种不符合他“效率至上”原则的、略显“冲动”的事情。

“那……那你这次能待多久？”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一周左右。”苏哲回答。

一周！黄亦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一周！对于习惯了以分钟、以小时计算分离时间的他们来说，这简直是奢侈得如同一个悠长的假期。

“太好了！”她欢呼一声，忍不住又抱紧了他，将脸在他胸前满足地蹭了蹭，像一只终于得到主人爱抚的猫咪。

苏哲任由她抱着，感受着怀中女孩毫不掩饰的喜悦和依赖。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满足感，如同暖流，缓缓流过他习惯于冷静计算和风险评估的心田。他忽然觉得，放下手头所有事务，经历长途飞行的疲惫，换来她此刻灿烂的笑容和毫无保留的拥抱，是一笔……非常值得的交易。

蝉鸣依旧在耳边鼓噪，蔷薇的残香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在微热的空气中弥漫。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在树荫下，仿佛要将这一年的分离时光，都浓缩在这个漫长而安静的拥抱里。

对于黄亦玫来说，从去年夏天那个只能远远偷瞄、感觉隔着一个世界的冰冷身影，到此刻这个被她紧紧拥抱、有着真实体温和温柔动作的恋人，这一年，如同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值得的等待。而对于苏哲而言，从习惯了一个人的秩序和效率，到此刻心甘情愿地被这份热烈的、带着颜料和泪水气息的情感所“打扰”，或许，他的世界，也正在因为怀里的这个女孩，生着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缓慢而坚定的改变。

这个夏末的午后，在夏美院安静的小花园里，他们的恋爱，终于从越洋电波和虚拟视频中落地，变成了一个真实的、温暖的、有着彼此心跳和体温的拥抱。而属于他们的夏天，似乎才刚刚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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