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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笑着打拱,退至两边椅上坐下,叙白道:“王爷若嫌都察院的官邸住着不便,下回再到南京来,我倒有一个好下处荐给王爷。”
“噢?不知是什麽地方?”
“荔园。”
叙匀看他一眼,默然端起茶来呷。
“荔园?”周钰眯着眼,须臾便想起来,“不是上回集中医治疫病那所宅院?我听说这园子很大,是一位姓李的员外的祖宅。”
叙白点头,“正是此宅,自疫病治好後,这园子被一位外地商人从李员外手里买了过去,现今正在装潢,下次王爷再来,那就是个秘而不露的好去处。”
朝中达官贵人,向来有商人敬献,原没什麽稀奇,周钰因问:“这外地商人姓甚名谁?”
“叫楚逢春,是个倒卖布匹的商人。”
“楚逢春——”周钰凝眉想了一会,“我好像从未听说过此人。”
叙白笑了笑,“王爷虽不认得他,但他身後的主子王爷是见过的。我曾听王爷说起,前年王爷到贵州镇压苗人作乱,途中曾与蜀地一位叫鲁韶的商人同行过一程,王爷可还记得?”
原来是他!周钰不禁端坐起来。鲁韶此人常年在四川开矿冶铁,当初因他做的是这门生意,而他又身份特别,有些忌讳,恐惹朝中非议,所以二人自同途一别後,再无任何往来。想不到鲁韶还有攀结之意,又借了个姓楚的来掩人耳目。
周钰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皇上唯一的儿子,陈贵妃之子已满周岁,皇上乃至满朝文武都对他寄予厚望,他这个过继的皇子将来只怕要势穷力尽。
他拔座起身,在榻前慢慢踱了几步,思虑良久,倏将谈锋一转,“这回到南京,父皇特命我来协同南直隶都察院和吏部查一查那王山凤,近来有人在朝中参他仗着与二陈相交,在南京为官不正,以公谋私。叙白,你与王山凤做了一年多的同僚,可确有其事?”
王山凤便是江宁县王大人,叙白冷笑,“有又能如何?王爷难道还看不明白?自从这几年皇上龙体违和,陈贵妃日益得宠,二陈就渐在朝中说一不二,眼下四皇子已满周岁,内阁更以二陈为尊,如今朝政已然是由二陈把持。王山凤早投在二陈门下,今年大陈国舅生日,王山凤已备了一份价值连城的生辰纲,前日刚刚啓程送京,就算查出王山凤为官不正,也自有二陈在朝中保他,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他大哥叙匀因见周钰背着身默不作声,便道:“叙白,不可年轻气盛。既然皇上命王爷来查,我想必是有意要重处,也是有心给二陈一个警告。皇上虽龙体有恙,到底是位明君。”
叙白看他一眼,无话可说,坐在椅上略显垂头丧气。
隔会周钰笑转过身来,“先办好眼前的事要紧,叙白不必置气,明日你照旧回衙,替我盯着王山凤,若有过失,拿住证据,我好回京向父皇复命,先看父皇如何裁夺。”
当下叙白领命,次日一早便往衙门里来,果然未见王山凤到衙,一问小吏,说是昭王刚到南京,王大人赶着去都察院官邸述职敬陪去了,交代这几日衙内大小事宜全凭叙白做主。
叙白暗中冷笑,踅入案後落座,翻检文牍,“这两日衙内可有什麽要紧事麽?”
小吏回道:“没什麽紧要,不过是按部就班。只是前两日出了桩命案,眼下张达正在追查。”
“死者是谁?”
小吏将初情说明,别的也知道得不大详细,叙白原没大当回事,却听小吏说完後又笑道:“说起来还亏得上回那位庾先生,张达请他来验过尸,的确是他杀,否则都要当此人是自己酒醉後掉进河里淹死的。”
“庾先生?为什麽请他?”
“大人还不知道?那死者曾偷盗过庾家的东西,也真是凑巧,张达奉大人之命替他家查访贼人,第二天这贼就淹死了。”
原来如此,即刻叫了张达问明,正说着,衙役来传话,说是庾祺与九鲤正在衙外,欲请张达同往汤家宅内查看,叙白便与张达一同出衙来会。
九鲤今朝一见叙白,又与往日不同,心想他八成知道些与她身世相关的事,更欲与之亲近,盘算着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才好。不过又记着庾祺的嘱咐,唯恐叫他反套了话去,因此愈发谨慎小心。
面上却和往常一样,常带着几分热络迎到门前来,“叙白,你家里的事忙完了?”
叙白笑着点头,一看庾祺站在後头,街前并没有车马停顿,因问:“这样大热的天,你与先生是步行而来的?既是帮衙门办案,打发人来说一声,衙门即刻派车马去接。”
“早起太阳倒不大,看街市上好生热闹,我倒想要走一走。”
庾祺从後头走来,一贯不冷不热的态度,“齐大人误会了,我们不是帮衙门办案,只是追查自家失盗的东西。硬要说帮,也是帮张捕头。”
张达登时不好意思,“都一样,我本来也是替衙门效力,先生帮我就是帮衙门。”
九鲤又笑问叙白:“汤成官的案子你都知道了?”
“我刚问过了张捕头。昨日拘来的那个史七一口否认是他杀人,若不是他,我想他那媳妇岳红就有莫大的嫌疑,他可能只是帮凶。正欲往汤家去,可巧你们就来了,我叫人预备车马,咱们这就过去。”
“慢来,”庾祺擡了擡手,道:“齐大人,你还是先命人去小榕庄搜查一下史七家中,看看我家失盗的东西在不在那里。”
叙白忙答应,门上叫了个人来吩咐,顺便就要叫人预备车马,
九鲤却道:“又不远,何必兴师动衆的?咱们就走走好了。”
于是四人另带了两名衙役齐往琉璃街上走,且行且议昨夜查问史七与夜访汤家之事。太阳逐寸逐寸往上升,不觉渐热起来,叙白因扭头见九鲤面上出了些汗,便在前头放缓脚步,仿佛是为刻意将就她。
九鲤察觉他这举动,心里直犯嘀咕,这人到底是真是假?若是装模作样,也过于细致入微了些。
小半时辰走到汤家,还未进门就听见岳红在院中同人吵架。稍听两句,原来是为那棺材板子不合缝,叫棺材铺另换了一块来不说,还要人退钱给她。
趁几人进去,棺材铺的夥计忙钻缝溜了,岳红拉他不住,转头便矫揉做作地拉扯庾祺,“瞧您这位大人,奴家正与店家商量着退钱,您一来就把人吓跑了,可值两钱银子呢。”
庾祺厌烦地朝叙白一指,“那位才是齐大人,你有什麽话只管找他。”
“他是齐大人?昨夜不是说你是齐大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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