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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走到衆夥计面前,叫一个答一个,他挨个细看。看到周钰跟前,不由得看住了,此人穿着打扮虽与别人一样,可相貌气度仍显得迥不犹人。差官心下纳罕,又将路引细看看,“路三——”
周钰拱手笑说:“小人正是。”
差官仍疑虑地盯着他打量,两个侍卫站在一旁,心内砰砰跳,袖中已攥紧匕首。
这时幼君却噙笑走到差官身旁来,朝周钰轻轻一递下巴,“大人,您看他好麽?相貌气度比京城中那些王孙子弟们如何?”
这差官扭脸见幼君脸上暧.昧的笑意,心下恍然大悟,敢情这是关幼君的姘头,怪不得长这副模样!差官哈哈一笑,将路引递还周钰,指一指幼君,“到底是关大姑娘啊!”
言讫招呼衆差役下船,连旁边两条船上的人也都招呼下去了。
丁掌柜挨到幼君身旁,“大姑娘,庾先生和九鲤姑娘咱们还等不等了?”
幼君却看周钰,见周钰脸上没甚表情,也没表示,便摇头,“不等了,再等只怕就把追兵等来了。你在码头上熟,给那些跑船的招呼一声,叫他们留意。”
三艘船得令啓动了,十几个差役仍从栈道上去,到岸上买了好些酒饭,返回西岸差房内吃饭饮酒。晚饭刚过,正预备留下三个当值的各自归家,不想却听见呼剌剌一阵狂风铁蹄声,出来一看,见是一对禁军从山路上跑来。
差官忙跑去迎接,为首的骑在马上朝河上扫一眼,“可有什麽船刚走?”
“有,半个多时辰前,有三艘大货船刚啓程往南京去。”
那首领眼神一利,“可是姓关的?”
“是关家走货的船。”
“船上可有异样?!”
这禁军好端端的怎麽来查起船来了,难道是出了什麽事?差官一来常日受关家丁家的好处,二来也怕有什麽过失落到自己头上,便道:“没什麽异样,货我们一件件都查过,人也一个个都问过,将军放心。”
“没有生人?”
“没有,他们常在码头上走动,都是熟脸。”
这首领打量着差官,仍不放心,待要命人备船追上去重新查检一番,却忽然见山路上有人骑马跑来。那小卒忙从马上翻身而下,近前回禀,“大人,西城守门官来报,大约两个时辰前,有三个人骑马出城,认得其中一人是王府近卫,为首的那人锦衣华服,身材样貌似乎是王爷。”
西城出去,可取道保定,赶陆路往贵州。这首领眉头一挤,即刻将马掣转,“走,去西城!”
马蹄飞雪,一票人马又奔上路而去。此时城中蹄声大作,兵马司与九门提督皆得了消息往西追捕周钰,各城门都加紧访查,百姓犹如惊弓之鸟,各自乱往家奔。
却说那江旭飞马至翡翠园门前,连滚带爬往里去,直跑到院中,只见陈嘉急步迎来,“怎麽样?”
“小的回了沈公公,沈公公说,眼下走了昭王,王府一干御翎卫全下令斩首,已下旨各省要道关卡严加防查,捉拿昭王,又急调闾贺春立刻啓程回四川去了。”
“九鲤姑娘在这里的事回了没有?”
江旭咽着唾沫点头,“回明了,沈公公说眼下龙颜大怒,暂且顾不上姑娘,既然姑娘在此,就请二爷小心看护着,回头皇上再过问。”
陈嘉默了须臾,浮起笑来,“是看护,还是看守?”
江旭答不上来,摇摇头,“还有,闾憬闾公子随父进宫,在宫门外听小的说起九鲤姑娘在咱们翡翠园,也跟着小的来了,现在外头小厅里。”
“我哪有工夫应酬他?”
“那小的传话请他先回去?”
陈嘉神色稍一顿,掉过身,却把手慢慢一摇,“先茶果款待着。行了,你下去吧。”
说着自回身走到廊庑下,里头正值笙歌琵琶悦耳,九鲤同他几个姬妾说笑说得热闹得很。怪不得她今日忽然有了兴致,要到他的翡翠园来,原来是为了把他引开,好叫齐叙白等人助昭王逃跑。就连前几日她天天进宫陪伴皇上,眼下看来,说不定是故意遮人耳目。
他却有些不明白,怎麽有人放着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做,偏要向着外人反自己的亲爹?
思及此,微微冷笑着打帘子进去,绕过一架屏风进右面宽敞暖阁内,向衆姬妾吩咐,“把灯点上,你们都出去。”
几个姬妾止住琴萧,见他脸色不对,都忙四处掌灯,旋即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骤然安静下来,九鲤有些不习惯,理了理裙,在小几後头歪了歪身子,把窗户望一眼。天黑了,该走的想必都走干净了,只剩她还在这里,不知道庾祺随他们去了没有?还是,他已经遇害了?
她不敢再想,只得转过笑脸,“怎麽不叫她们唱了?我正听得高兴呢。”
陈嘉背着手朝几前走来,“姑娘听得高兴,可知外头已经大乱了?”
“乱什麽?”
“昭王从王府出逃了,眼下禁军正四处搜拿,齐二爷也跑了,而庾先生不明行踪,如果我没料错,午晌碰见姑娘的时候,你也正是要预备着出城离京吧?”
九鲤脸色只微变,就擡着下巴微笑起来,袖里却暗捏着一把削果子的匕首。
他见不答,挑着眉一笑,“你知道谋.反是什麽罪名麽?亏你小小女子,竟还如此镇静。真以为你是皇上的骨血,皇上就不会治你的罪?你可知道,自古以来就算是亲儿子犯了谋逆之罪,做皇帝的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她缓缓踅出案来,“王府的那班舞伎是你派去的,没办好皇上吩咐的事,反还助了王爷逃跑,你又怎麽对皇上分辩呢?可你眼下不是也一样镇定嚜,你这个小小阉人,比我这个小小女子还是要强些,到底曾经做过男人呀。”
“阉人”二字直将他额上青筋逼出来,静一会,却阴气沉沉地笑了,眉间横着杀气,“我拿住了你这个主谋重犯,也可将功抵过。再说真让昭王逃到贵州起兵,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皇上不会在这时候见罪陈家。”
九鲤贴近他,面对面一笑,“你怎麽知道一定拿得住我?”
说话间倏地袖中一动,一刀猛扎进陈嘉腹部。陈嘉五官陡地挤作一团,往肚子上一看,见她欲拔出匕首,忙一把紧抓住她的手。
九鲤一面握着刀柄往外挣,一面恶狠狠道:“不管我逃不逃得出去,也得先杀了你替杜仲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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