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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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第2页）

人们开始追求的不再是虚幻的宏大叙事，而是真实的，可以触摸的美好生活，人们开始珍视的，不再是盲目的服从，而是独立的思考和勇敢的表达。

K先生的倒台，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净化过程的开始，Q国的人们正在用自己的痛苦和反思，为自己过去的沉默和妥协付出代价，也为未来书写新的篇章。

Q国的风暴渐趋平静，过渡政府在国际社会的有限援助下，艰难地维持着基本秩序，并着手进行痛苦的经济重建和真相和解工作。

幻灭之後的清醒，虽然痛苦，却也让这个民族避免了再次坠入另一个极权陷阱的可能。

在A国，我的存在价值开始受到审视。

K先生的威胁已经消失，Q国进入了漫长的恢复期，我这种能够窥探意识丶影响思维的“战略性资産”，对于A国某些派别来说，其价值已然大大降低，而其潜在的不稳定性和不可控性，反而成为了新的担忧。

威廉姆斯教授的研究报告语气也变得谨慎，从最初的狂热探索，转向了更多关于伦理约束和风险控制的讨论。

我能感觉到，周围注视我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曾经的保护，如今掺杂了更多的监视和警惕，我就像一件出土的远古神器，在度过了最初的考古兴奋期後，被重新评估其是应该被供奉研究，还是应该被谨慎封存，甚至……销毁。

赵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

她变得更加沉默，但守护在我身边的决心却愈发坚定。

她不再问我任何关于能力或未来的问题，只是日复一日地照顾着我的起居，打理着那两只已经长大的兔子。

“捣蛋”依然上蹿下跳，“雪球”愈发温顺安静，它们成了这个日益逼仄的空间里，仅存的不带任何目的的温暖。

而我的身体，在经历了连番的精神巨耗和那场大病後，似乎也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那种作为“容器”的感觉正在减弱，与外界信息的连接变得时断时续，如同信号不良的收音机，我更长时间地陷入一种类似普通人的沉睡，在梦里，我不再是信息的中心，而常常回到那片无垠的雪原，仿佛那里才是我最初的来处，也是最终的归宿。

我知道，我作为“周雪”的这段人间旅程，或许即将走到尽头。

我不是人类，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意外，一个工具，当工具的作用完成，其命运往往是被遗弃或回收。

在一个平静的午後，阳光透过基地厚重的滤光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让赵莹帮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捣蛋”和“雪球”安静地趴在我的脚边。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握住赵莹的手，她的手心因为长期的操劳而有些粗糙，但很温暖。

我看着她，这个陪伴我走过最黑暗旅程的女孩，我的表姐，我唯一的亲人。

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的感激和歉意，我只能用尽最後一丝清晰的精神力量，向她传递去一股深沉而温暖的意念——

那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感激丶祝福和告别。

赵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似乎明白了什麽，用力回握着我的手，哽咽着说道：“小雪……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好好的。”

我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我将最後残存的意识力量，不再投向遥远的Q国或任何宏大的目标，而是轻轻地丶温柔地拂过那两只兔子的意识：给“捣蛋”一丝永远探索的勇气，给“雪球”一份永恒的安宁。

然後，我彻底放松了对这具躯体的维系。

我的“自我”，开始变得稀薄丶透明，如同阳光下的雾气，逐渐消散。

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回归本源般的宁静。

雪落无声，覆盖了来时的足迹。

镜碎无痕，融入了万象的虚空。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雪归雪，土归土。

而真实，留给了那些继续活着丶并选择直面它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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