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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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火烧伍万眉毛（第1页）

伍万带着人马朝任家油坊疾驰而去，马蹄声在夜色中格外急促。

他心中烦躁且困惑——吕三这疯子到底想干什么？杀人劫官货已是滔天大罪，还敢跑到东山匪的眼皮子底下抢掠放火，这是彻底疯了，还是另有图谋？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任家油坊那片冲天的火光与混乱中，主角并非吕三，而是另一个走投无路、心怀怨恨的“小人物”。

说来也是凑巧，这任家油坊抢东西、放火烧房子的，正是那东山寨上下来了三天头儿，只剩一只耳朵的瘦猴子。

自打替花蝴蝶背了黑锅，被钻山豹亲手割去左耳后，瘦猴子在东山寨的日子就算彻底完了。

昔日的亲信喽啰躲着他走，普通的匪众也拿他当个笑话。别说跟着队伍下山“做买卖”，就连值夜哨这类最下等的活计，也渐渐没他的份儿了，只剩下倒尿壶、铲马粪了。

在众人眼里，他算计四当家、欺师灭祖，简直就是个该被唾沫星子淹死的腌臜货。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瘦猴子捂着偶尔还会刺痛的耳根，心里憋着一股邪火。

他恨钻山豹下手狠辣，恨草上飞、铁牛那些“证人”，更恨三当家建议、大当家下令、二当家的默许，最恨的，自然是那个让他落到如此田地的“和尚”尚和平。

于是，秉承“东方不亮西方亮”原则，他趁着山寨几个当家的带人下山救拍地缸、寨子里守备相对空虚的当口，偷摸着溜下了山，想自己谋个出路。

说“谋”有点抬举他了，瘦猴子没啥长远打算，只想着先找个地方落脚，弄点钱粮，再图后计。

离东山最近、他最熟悉的村落，就是这任家油坊。

下山当天夜里，他摸黑进了村，熟门熟路地找到相熟的任大白话家——往年跟着花蝴蝶时，没少来这儿“打秋风”。

可拍开门，面对的不是任大白话那张精明又带点谄媚的脸，而是一个面生的、战战兢兢的帮工。

“任……任掌柜呢？”瘦猴子哑着嗓子问。

那帮工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说了半天，瘦猴子才听明白：任大白话夫妇俩，前几天不知怎的，夜里让土匪给宰了！死得透透的，家里值钱东西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村里王老抠家应该也是糟了难了，王家兄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村里人都猜是土匪黑吃黑，或者任掌柜得罪了哪路凶神。如今油坊暂时由个远房亲戚看着，但人心惶惶，家家关门闭户。

瘦猴子一听，心里先是一惊，随即那不太灵光的脑袋瓜子开始转动：不是东山寨干的——这他清楚。

那会是谁？西山一股风？或是别的流匪？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任家油坊缺少了东山寨的庇护，又有流寇滋扰，正乱着！

一个大胆又愚蠢的念头冒了出来：冒充西山土匪，吓唬吓唬这些村民，捞点盘缠路费！

他原本在花蝴蝶手下，干的也多是用土匪名头欺压百姓的勾当，自觉轻车熟路。

当下便把心一横，从怀里摸出那把一直藏着防身的、锈迹斑斑的短刀，又找了块破布蒙住脸（主要想遮住缺耳的侧面），踢开任大白话邻居家院子门，压低嗓音，模仿着记忆中土匪头目的凶狠腔调：

“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西山‘一股风’的猴爷路过，缺盘缠了！识相的，把值钱东西、粮食都给老子拿出来！不然，休怪爷爷手里的刀子不认人！”

老百姓有几个不怕匪的，倒也真唬住了几家，抢到些散碎银钱、几口袋杂粮、甚至还有两只老母鸡。

瘦猴子尝到了甜头，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觉得这“无本买卖”比在山寨倒马粪强多了。

得来的容易，胆子也就大了——他白天躲在王老口家睡大觉，晚上就翻墙出来打家劫舍。

他专挑夜里，专找那些看起来胆小怕事的村民下手。

这天天刚黑透，他又摸进任家油坊的一家真的还榨油的村民后院，想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油料或值钱家伙。

四下漆黑，他擦着火镰——火镰是从王老抠家找到的，想找盏油灯。

火光一闪，映出他狰狞又慌张的半边脸。或许是太紧张，手一抖，燃着的洋火没拿稳，掉在了旁边堆放的、浸了油渍的破麻袋和干草上。

“嗤啦”一声轻响，火苗猛地蹿了起来！

瘦猴子吓了一大跳，连忙用脚去踩。

可那麻袋和干草极其干燥，又沾了油，火势蔓延得飞快，瞬间就引燃了旁边的柴垛。

夜风一吹，火借风势，呼啦啦烧成一片，火星子乱飞，又溅到了邻近的、用木板和茅草搭的偏房屋顶上。

“坏了！”瘦猴子头皮麻，他只想抢点东西，可从来没想过放火！这火要是烧大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他想救火，可身边连个水桶都没有。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映红了半边天，村里开始传来惊呼和哭喊声：“走水啦！快救火啊！”“土匪放火啦！”

瘦猴子彻底慌了神，什么也顾不上了，怀里揣着刚摸到的一小坛菜油和几个冷窝头，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一头扎进村子北山的黑暗里，拼命往山里跑。

身后，任家油坊的火光冲天而起，夹杂着村民的哭喊和房屋坍塌的声响，在黑夜里格外刺目惊心。

这把意外燃起的大火，不仅烧掉了任家油坊里几乎村民的屋舍，更如同一颗投入滚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本就紧张至极的局势。

它吸引了伍万和巡捕们的注意力，也为真正的西山匪吕三打了掩护，更让瘦猴子这个“一只耳”的叛徒，阴差阳错地成了多方追索的关键人物。

而这场大火的消息，也随着夜风，迅传向了东山寨，传向了刘家沟镇，传向了每一个被卷入这场漩涡的人耳中。

乱世里的火星，终将点燃更猛烈的烽烟。

可眼下烧的，却只有伍万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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