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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刻钟,雨终于停了。
不多时,太子府内的大小仆婢,除贴身伺候的几个大宫女外,全部聚集在了长春馆,又垂目敛声地站于阶下空地等候。
元嘉却没有急着露面,只命人将屋门大开,又坐到特意放置在帘后的椅子上,手里端了杯热茶,一面用杯盖拂开面上的浮沫,一面朝红玉和盼春抬眼示意,两人立刻走了出去。
“原不必烦动诸位过来,只我们姊妹几个随太子妃入府,这一个月来又多留在长春馆伺候,少有出门与人打交道的机会。太子妃心慈,也是怕我们几个认错了人差错了事,这才命诸位聚于长春馆,彼此间也好相熟相熟。”
这话倒不是元嘉教的,想来是与红玉往各院传话时便想好了的借口。
可话虽说了出去,底下人却没一个敢开口的,自然也不敢抬头,只偷摸着交换视线,谁也不敢这时候做出头鸟。
元嘉浅浅啜饮了口茶水,亦是不说话,只等着看盼春如何应对。她不担心红玉,是因为前者是在宫里做惯了事情的老人了,可盼春不一样,她是作为自己的陪嫁侍女进府的,在阶下这些人的眼里不过是外来者,面上和善,心中却未必悦服。
今日之事,正好做一个契机,也为盼春立稳脚跟。
前者显然做好了准备,并不因眼前的场景生出怯意,只继续道:“既无人开口,想来诸位都是可以随意差遣办事的人了,如此倒是方便了我们几个。来日在场的若有谁推脱搪塞,咱们可是一概不听的。”
底下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终是有人站了出来,通名报姓,又陈说自己的活计生业。一旦有了打头的,之后的便顺理成章许多。红玉适时出声,又让已通名的五人一列进屋拜见元嘉──这便可以慢慢找人了。
元嘉眼中略过一丝满意,又命拂冬三人出去替下红玉,改让前者与徐妈妈随于左右两侧,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每一个人来。
只是进来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没见着早前藏于雨帘下的那道暗影,连红玉都开始怀疑起是否是自己眼花了,终于──
“……敬问女君康安。”
又五人入内请安,说的也是一字不改的祝语,红玉的目光却蓦地一顿──其中一人,不止湿了裙摆,便连左右袖角也是润湿的。
这便不对了。
大雨已停,只有地面还残有几处深浅不一的水洼,她们这些雨后才来长春馆的人,又是从哪里沾惹上这一身的湿意的呢……
不动声色地从说话者身上扫过,红玉侧身替元嘉换上新茶,递向元嘉的同时又暗暗示意了两眼,前者顿时了然。
“……你是菡萏馆的人,”元嘉沉吟一声,“那便是薛娘娘的旧仆了?”
是的,此刻被红玉生了疑心的,正是从前伺候薛神妃的许多人中的一个,姓金。
“奴婢惶恐,不敢以旧仆自居,”金嬷嬷的态度十分谦卑,“只是蒙德妃娘娘恩典,有幸侍奉在薛娘娘身边罢了。”
“嬷嬷何必自谦,”元嘉笑了笑,“本宫入府的时日尚短,却也能看出太子府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其中,固然有薛娘娘的功劳不假,但似嬷嬷这样做事稳妥老练的,想也出力不少呢。”
被元嘉这么一夸,金嬷嬷激动得有些忘形,连连摆手称不敢,面上却得色愈浓。与之相对的,便是和前者一同进屋的其他几人──若不是顾及着元嘉还坐在这里,怕是要当场拉下脸了。
“女君,旁边的陶嬷嬷,还有……”
红玉看出了元嘉的打算,旋即接过话来,又故意侧头打量了两眼,而后摆出一副懊恼模样,“这还差一个呢,早知道便该让六人一列的!”
说着朝元嘉告罪一声,几步走到屋外又带回一人,这才道:“女君,如今在菡萏馆的,除了金、陶两位嬷嬷,还有这四位妹妹呢。”
“奴婢绿腰,见过女君,女君长乐万福!”
那女子亦是乖觉,一进屋便先向元嘉请安,得了前者示意才起身候命,由始至终都不曾向身侧的几人投去半分目光。不冷不热的模样,倒不像一个院子里出来的“同僚”,更像是在街角偶然擦肩的陌客。
“倒与你的名字对应上了。”
元嘉微讶,又朝红玉玩笑了一句。
后者赧然一笑,正欲解释,却被一道迫不及待的声音截断──
“正如女君所言,咱们原不叫这些名字的。”
站在陶嬷嬷身边的翠裙女子立刻接话道:“是薛娘娘成婚以后,为与殿下身边这几位姊姊的名字相配,才特意改用绿这个字的。”
“放肆!女君跟前,焉有你随意开口的份儿?”
陶嬷嬷当是憋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立刻便插起话来,却只换得余下几个暗含不满的回视……这么一看,这几人虽都服侍过薛神妃,私底下的矛盾怕也不少。
“……不妨事,本宫也高兴听你们说话呢,”元嘉只当什么也没察觉,嘴角含了一抹笑,继续道,“那你们三个又叫什么名儿?”
“奴婢绿柳!”
“奴婢绿萝。”
“奴婢绿香。”
三人闻言,忙不迭道。
“都是些好名字呢,”元嘉笑着夸了一句,“如此说来,你们也都是德妃娘娘赐在薛娘娘身边的吗?”
“奴婢等与两位嬷嬷不同,少时便跟在薛娘娘身边了,之后又陪嫁来了这太子府。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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