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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青年从未见过的血红、惨败、焦土遍地、杂草丛生的天地。
黄昏的金乌光线缓缓坠落,整个空荡的、布满灰尘与血腥的世界像是即将走至末日。
而那灰败尽头,慢慢走出一位身披霜色、白发黑瞳的男人。
男人面容恹冷,他的皮肤几乎是透骨的白,像是古时枝头绕仙而吟的白凤凰的羽翼,一头白色的长发被一根红色的绸布半束起,随着男人走动的步伐,摇曳生艳。
江让几乎要被那般盛丽的容貌震慑住。
青年愣愣的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可那张美丽的脸越是靠近他,却越是令他心颤。
瞳孔微微缩起的某一瞬间,江让认出来了,眼前的男人正是那日在蛇神庙辱夺自己的妖。
江让惊恐的忍不住后退一步,却发现对方从始至终都并未看到过他,男人削瘦恹冷的身影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朝着远处走去。
青年愣住了,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或许只是一场梦境、又或许是旁人的记忆。
江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但他很快便发现了,自己无法离开那白发男人超过十步的地方。
于是,青年只得身不由己地跟在对方身后。
他看着男人一步步走入传说中的妖界。
这个时代是千百年前的修真界,那时修真界分为人、妖、鬼,三族各占地盘,但因为妖族生性凶戾、极其善战,尤其还有妖主、上古大妖烛九阴血脉坐镇,妖族更是嚣张无比,不过短短数百年,便将人、鬼二族驱赶得将近逼入绝路。
江让如魂灵般不受控地跟在男人身后,他看着无数的妖物跪倒在男人脚边,所有的妖物都称呼他为——吾主。
白发男人面上却并没有什么神情,他看上去太寡淡了、仿佛对什么都没有兴致,像是一抹即将融化的雪。
但这样的错觉很快便被打破了。
妖族大多野性不驯,以强为尊,各方大妖明争暗斗,内斗从未停止过。
是以,在这段加速的时空中,江让看到他以堪称酷戾的手段处罚那些不服他的大妖,灰飞烟灭都称得上是赏赐。
在这个过程中,江让倒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毕竟眼前的一切于他来说,更像是话本中的情节,并不真实,甚至令人疑心是否只是一场过分长久的梦境。
而在这样流动的时光中,江让很快便知道了对方的名讳。
祝妙机。
奇怪又温柔的名字,像是潺潺的流水、有花束浸泡在其间,于是,那流动的湖水便愈发芬芳清甜。
江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明明它们与眼前的男人毫不相干。
眼前的时间依旧在快速流转。
处理完那些起乱的大妖后,男人又似乎厌倦了妖族时不时兴起的战争、贪婪。
他从不过多管束那些贪得无厌的妖,只冷眼看着,像是在看着贪婪的蝼蚁一日日蛀空天顶楼城。
祝妙机开始来到人族的城界。
在妖族的压迫下过得并不算好人族很喜欢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
像是萌发了某种恶趣味一般,男人开始‘造神’,并试图通过信仰之力获得突破自身。
他向人族散播蛇神的信仰,信徒若想要实现心愿,便要付出代价。
至于这代价是什么。
或许是珍贵的器官、挚爱之人、甚至是自己的一条命。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被无数人族所追捧。
看到这里的江让几乎一瞬间便想起了沂高寨的遭遇。
这样多年以来,沂高寨的族人在一次又一次的许愿与献祭之下,只怕早已成为了空壳傀儡。
江让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脊骨处泛起的悚然。
青年此时才真正明白,妖是没有人性的。
天地一瞬间变得昏暗,江让只觉眼前一黑,待他再次见到光亮的时候,青年发觉自己来到了一片幽冷丛生的巨大湖泊之中。
天道轮回,恶事做尽的蛇妖在他最脆弱的蜕皮期时遭到了算计。
蜕皮险些失败的男人自此失去了一切的记忆、法力,沦为了昔日最为普通的、在他眼中与养料无异的‘凡人’。
江让几乎想要嘲笑出声,但他只是魂体,便是嘲笑也无人能听得见。
或许是天道的诅咒,祝妙机成为了白纸一般的、如方才出生的孩童一般的凡人。他没有任何记忆与能力,什么也不懂,可偏偏,这样的他走到哪里,哪里便会迎来灾难。
甚至,他拥有不死之身、不老容貌。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让本是认为,恶人本该有恶报。可很快,青年却又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祝妙机被人踩进淤泥中肆意羞辱,看着对方一次次信任别人、又一次次被遗弃。
他看着男人因为不死之身被发现而被作为神丹妙药割肉吞吃,也看到对方因灾祸之体被所有人驱逐、厌恶、避之不及。
他看着他迷茫的眼神一日日变得沉默、自卑、死寂。
江让几乎看到整个世界倾注在男人身上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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