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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明查暗访账本玄机（第1页）

荀纬将“修渠捐”一事暂且压下，并未立刻作，如同猎手收起了利爪，只余静待时机的耐心。他深知，王县丞和主簿敢如此行事，必有所恃，背后定有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贸然动手，打草惊蛇，反而可能陷入被动。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更需要摸清这鲁阳县的水到底有多深。

接下来的日子，荀纬表面上一切如常。他按时升堂，处理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公务，对王县丞等人依旧和颜悦色，甚至对“修渠捐”的后续也未再深究，仿佛真的相信了那套“出于公心”的说辞。暗地里，他却加紧了行动。

他不再满足于坐在县衙听取汇报，而是换上了更为普通的衣衫，只带上一两名绝对信得过、由荀彧暗中安排的精干随从，开始了更深入的微服私访。他的足迹不再局限于县城，而是延伸至了县下的各个乡、亭，甚至直接深入田间地头、村落集市。

他不再问那些官面上的套话，而是与老农一起蹲在田埂上，聊今年的雨水、虫害，估算真实的亩产；他混入市井茶棚，听商贩抱怨税卡盘剥、胥吏索贿；他走访乡间三老、亭长，询问地方治安、民间诉讼，尤其留意那些涉及大户豪强、却又不了了之的纠纷。

这些看似琐碎的闲谈和观察，如同涓涓细流，汇成了荀纬脑海中关于鲁阳县真实面貌的图景。他逐渐了解到，鲁阳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以县南李家、城西周氏为的几家豪强，把持着大量的田产和商贸，与县衙胥吏往来密切，势力盘根错节。赋税征收中，各种巧立名目的“杂捐”、“火耗”层出不穷，百姓苦不堪言。而刑狱方面，涉及豪强的案件往往拖延不决，或是以钱赎罪，草草了事。

更让荀纬注意的是，他在一次与一位年老退役驿丞的闲谈中，偶然听闻一桩旧事：约莫两年前，县库曾有一批用于修缮官道的款项，账面上支用殆尽，但实际修缮工程却虎头蛇尾，最后不了了之。当时经办此事的，正是如今的主簿和户房一位姓钱的司吏。老驿丞言语间颇为不忿，却敢怒不敢言。

“修路款……”荀纬心中一动，这手法与“修渠捐”如出一辙！看来这主簿等人，是惯犯了！

他不动声色，回到县衙后，立刻以“了解县政沿革”为由，调阅了近五年的所有工程账册，特别是涉及钱粮支出的部分。王县丞虽感诧异，但理由正当，无法推脱，只得命人将堆积如山的账册送至后衙。

夜晚，荀纬的书房灯火通明。他埋于浩繁的账册之中，再次施展出在尚书台和兰台练就的“档案梳理”神功。他不再逐页细看，而是采取重点突破的策略，集中核查那几个与主簿、钱司吏相关的工程款项，进行横向、纵向对比，寻找时间、数额、经手人之间的逻辑漏洞和矛盾之处。

这项工作繁琐至极，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敏锐的洞察力。但荀纬乐在其中，这就像是在玩一个大型的解谜游戏，每一个数字背后，都可能隐藏着贪腐的铁证。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核对该年度修缮官道的账目时，荀纬现了重大疑点！账册记录显示，采购青石、石灰等物料的数量和单价，均远高于市价，且有多笔款项支付给同一个名为“诚信石料行”的商号，但该商号的印记模糊不清，经手人签押均为钱司吏。更可疑的是，最终工程验收的评语只有“大致完竣”四字，并无具体负责人签章。

荀纬立刻秘密派随从去市面询价，并打听“诚信石料行”的底细。回报很快证实了他的猜测：账册上的物料单价虚高近三成！而那个“诚信石料行”，根本就是个皮包商号，早已人去楼空，其背后东家，据说与城西周氏有染！

铁证如山！这已不仅仅是僭越摊派，而是赤裸裸的贪墨官帑！

荀纬强压心中的激动，没有立刻行动。他要放长线钓大鱼。主簿等人敢如此肆无忌惮，绝不可能只在这一件事上做手脚。他要借此机会，将他们在钱粮账目上的所有猫腻，连根拔起！

他继续深挖，将核查范围扩大到粮赋征收、仓库管理、官营作坊等所有涉及钱物往来的领域。果然，又现了更多问题：税粮征收中的“淋尖踢斛”（用技术手段多收税粮）、仓库物资的“以次充好”、官营作坊产出的“账实不符”……一桩桩，一件件，虽然手法隐蔽，但在荀纬这种精通数据分析和逻辑推演的行家眼里，破绽百出。

所有这些问题的线索，最终都隐隐指向了同几个人：主簿、王县丞（虽未直接经手，但多有包庇签字）、户房钱司吏，以及他们背后若隐若现的豪强影子。

就在荀纬准备收网，整理弹劾材料时，一个意外的现，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核对一批陈旧粮仓转运记录时，他现了几张夹在册页中、看似无关紧要的货单草稿。草稿上的字迹潦草，内容是关于一批陈粮的出库安排，接收方是一个陌生的商队名号，押运人签章处，盖着一个极其模糊、但荀纬却感觉有些眼熟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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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辨认，心头巨震！那印记的轮廓，竟然与他记忆中“颖考”网络使用的“灵宪纹”有五六分相似！虽然更加简化粗糙，但那种独特的神韵，绝不会错！

难道……“颖考”的触角，已经伸到了鲁阳这样的小县？主簿他们的贪腐，不仅仅是为了中饱私囊，还可能牵扯到更庞大的阴谋？比如，利用职务之便，为“颖考”网络转运物资、洗钱、或者提供掩护？

这个现让荀纬的调查瞬间升级！如果只是普通贪腐，依律查办即可。但如果牵扯到“颖考”谋逆大案，那就必须慎之又慎，既要铲除蛀虫，又不能打草惊蛇，惊动了更深层的大鱼！

荀纬立刻改变了策略。他暂停了所有明面上的查账行动，将已现的证据密藏起来。他需要重新评估鲁阳县的局势，需要判断主簿等人与“颖考”的关联到底有多深，是主动参与，还是被利用而不自知？

他想到了郭嘉留下的秘密联络渠道。是时候，向许都求援，并汇报这个意外现了。

夜色深沉，荀纬铺开一张小小的绢帛，用特制的药水，以只有郭嘉能看懂的密语，写下了鲁阳县现的贪腐线索、以及那枚可疑印记的摹本和推断。他将绢帛密封好，交给绝对可靠的随从，命其连夜出，送往许都郭嘉处。

做完这一切，荀纬走到窗前，望着鲁阳县寂静的夜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本以为来到地方，可以暂时远离许都的腥风血雨，脚踏实地做点实事。没想到，这看似平静的县城之下，竟然也潜藏着如此惊人的暗流。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这天下，早已没有净土。”荀纬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把这鲁阳县的淤泥，也好好清理一番吧！”

探索的路上，总有意料之外的现。而成长，就是在不断涌现的挑战中，磨砺出更坚韧的锋芒。鲁阳县的这个夏天，注定不会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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