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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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荆刺之歌（第1页）

宋微第一次听见那歌，是在解剖完第七具尸体之后。

医学院的停尸房永远泛着冷蓝色的光，不锈钢解剖台上，年轻女性的尸体像一朵被暴雨打落的玉兰。宋微的解剖刀划过锁骨时，刀刃突然蹭到某个硬物——藏在皮下的一枚荆刺，细如牛毛，却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幽绿色。

又是这个。实习生姜楠凑过来，橡胶手套沾着凝固的血浆，第三例了。

宋微用镊子夹起荆刺。它在她指间微微颤动，仿佛还活着。刹那间，一段旋律突兀地闯入脑海——不是通过耳膜，而是直接刺进神经的尖锐曲调，像无数根针在脑沟回上跳舞。她猛地松开镊子，荆刺掉在托盘里，出金属般的清响。

教授？姜楠担忧地递来酒精棉，您脸色好白。

宋微摇摇头，白大褂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悄悄把荆刺装进证物袋，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听见了什么。

警局的档案室堆满尘封的案卷。宋微借着台灯昏黄的光，翻出最近三个月非正常死亡案件的尸检报告。七具尸体，全部是二十至二十五岁的女性，全部在左锁骨下方现同款荆刺，全部被标注为。

这些案子有问题。宋微把报告拍在刑警队长桌上，死者声带都有奇怪的灼伤，像是

像是被强酸腐蚀过？队长陈铎打断她，胡茬间还沾着泡面汤汁，她们都参加过那个选秀节目。《荆刺之歌》，没听说过？

电脑屏幕亮起，选秀节目的海报铺满整个页面：暗红色背景上，参赛女孩们戴着荆棘编成的头冠，最下方用滴血般的字体写着——用灵魂歌唱。

冠军直接签约顶级唱片公司。陈铎点开决赛视频，但这些是淘汰的。

画面里，穿红裙的女孩正在演唱。当她飙到高音时，脖颈突然浮现蛛网般的青纹，下一秒，喷涌的血沫染红了麦克风。视频戛然而止，弹幕却疯狂刷着演技炸裂节目效果满分。

宋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想起那根荆刺在自己脑中种下的旋律，现在它正在颅骨内生根芽，时不时冒出几个尖锐的音符。

深夜的实验室，电子显微镜下，荆刺显露出精密的结构——中空的管腔里残留着暗红色结晶，放大后能看到规律的晶格排列，像被冻结的声波。

次声波共振器。物理系的旧识盯着数据啧啧称奇，这种结构能储存特定频率的声波，遇到体液就会激活。他忽然压低声音，上世纪七十年代，南美有个邪教用类似的东西

话没说完，实验室的玻璃突然炸裂。宋微只来得及把荆刺塞进衬衫口袋，就被气浪掀翻在地。再抬头时，窗外闪过一道红影，像是节目海报里那些荆棘头冠的颜色。

陈铎死在第三天清晨。法医说他突脑溢血，但宋微在他耳道里现了熟悉的幽绿色结晶。他的手机最后通话记录是个空白号码，短信界面只有一行字：

第七个音阶需要更纯净的声音。

宋微把荆刺藏在怀表里。每当旋律在脑中肆虐，她就打开表盖盯着那点幽绿，仿佛在与某种无形之物对峙。直到她在陈铎的遗物中现参赛者名单，第七个名字让她血液凝固——

宋棠，岁，音乐学院声乐系。

妹妹的照片在资料页微笑，锁骨上戴着她们母亲留下的银链。而现在宋微终于明白，为什么妹妹最后一次视频通话时，背景音里总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无数荆条在黑暗中舒展。

《荆刺之歌》第二季海选就在今晚。宋微涂上口红，把手术刀藏进靴筒。入场时工作人员给她戴荆棘头冠，尖刺划破额角，血珠渗入丛的瞬间，那歌终于完整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不是人类的旋律，更像是某种古老生命苏醒时的呢喃。每个音符都在吞噬她的记忆：医学院的毕业典礼、第一次主刀的颤抖、妹妹五岁时塞给她的野花这些画面正被旋律搅碎，变成滋养荆刺的养分。

舞台灯光亮如白昼。宋微站在麦克风前，看着评委席上三个戴银色面具的人。他们的手指异常修长，指甲泛着与荆刺相同的幽绿。

开始你的表演。中间那人说，声音像砂纸摩擦玻璃。

宋微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怀表。荆刺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她将它轻轻按在麦克风上。

当第一个音符炸响时，所有荆棘头冠突然暴长。评委们的面具碎裂，露出下面藤蔓缠绕的面容。观众席传来尖叫，但很快变成诡异的合唱——每个人都在哼唱那段旋律，每段旋律都在抽枝芽。

宋微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左臂。鲜血滴在怀表上，她开始唱妹妹教她的摇篮曲。朴素的调子像一叶小舟，在荆棘的海洋中艰难前行。越来越多的参赛者加入合唱，不同的记忆碎片在声波中碰撞：童年巷口的、初恋藏在课桌下的纸条、母亲临终前没说完的话

银色面具人开始融化，他们的身体渗出树液般的粘稠液体。场馆穹顶传来龟裂的声响，月光从裂缝中倾泻而下，照在无数断裂的荆刺上。那些幽绿色的结晶正在月光中蒸，变成细小的音符消散在夜空里。

黎明时分，宋微在废墟中找到妹妹的银链。链坠里藏着一粒种子，在她掌心轻轻颤动，像一颗微弱跳动的心脏。远处传来警笛声，她握紧种子，哼着摇篮曲走进晨雾。

那歌还没有结束。但这一次，将由她来谱写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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