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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罹泽自那之后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诡谲起来,聂茂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惹怒慕容罹泽,但如果真恼了他的话,应该就不会答应他了吧。
聂茂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反正已经被逼入绝境了,不搏和搏失败了大不了都是个死,不如再大胆一点。
宫里的奴才被欺压久了,只能编排主子的事情,他偶尔也听宫人说过慕容罹泽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后宫都很少去了。
慕容罹泽应该在床上力不从心了,毕竟人老了,连姜嬅忱这么一个太监都拿不下。
姜嬅忱一直陪在慕容罹泽的身边,当初慕容罹泽面容被毁,姜嬅忱都还对他不离不弃,这样出生入死的情感自然不是初来乍到的他能替代的。
可慕容罹泽老了,对从前的事情还能有几分挂念,怕是比起从前的事情,更喜欢年轻漂亮的身体。
刚好,这两样他都有。
姜嬅忱经常被妄议是魅惑君主。
姜嬅忱顶着那张涂抹了厚厚白粉的脸都能成功,他就不能成功吗?
聂茂不动声色地将发丝从慕容罹泽的手中抽了出来,慕容罹泽手指用的力道不小,他头皮都微微痛了好一阵,他忍下痛,刻意低下身子,晃动间,发丝轻轻地打在慕容罹泽的胸口处,蹭着龙纹而过,“谢过陛下。”
他埋下头,眼珠子动了动。
“陛下,您在这里做什么?”
或许慕容罹泽和村子里的那些老人一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终日坐在门前等着死亡到来,以前刻薄的人到了临死之际,也能说出几句善言善语来。
这些人都十分孤寂,慕容罹泽看上去也是,身边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了。
那些老死在宫中的老人几乎亦是这样的下场,从前那么风光,巴结讨好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可人老后,变糊涂了不少,那些曾经与他们亲近的人亦一个接着一个离去。
慕容罹泽眼下就与老死在宫中的那些人差不多。
慕容罹泽垂下晦暗的眼眸,看着荡在胸口前的青丝,不咸不淡道:“赏鱼,虽然朕答应你提出的请求,但也不是为了你自己,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朕都答应你。”
聂茂薄唇抿成了白色,硬生生压下心中的冲动,指节肿胀得发红的地方又开始瘙痒,他摇了摇头,微吸了一口气,“奴才没有。”
他当然有,他想要离开浣衣局,可离开了浣衣局他又能到哪里去?不过是换个地方被人欺辱罢了。
“你也倒是知足。”
慕容罹泽语气平淡,应当只是在打趣他。
刮起的风让聂茂感受到了丝丝凉意,无孔不入地往身体里钻,他打了个冷颤,“陛下,风大了,还是回去吧?”
若是回去的路上能走在慕容罹泽的身边,倒是能让宫中的奴才都看一看,知晓他得了慕容罹泽的青睐,也就无人敢欺负他了,即便只是暂时的也好。
聂茂还在幻想自己洋洋得意的一幕,忽然肩头一重,寒风好似避开了他,他看向自己的肩头,慕容罹泽把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了,龙涎香包裹着他的身子,像是要让他腌制入味。
慕容罹泽看向泛着淡淡涟漪的湖面,“是冷了,你先回,朕的玉佩掉到了湖中,等那些奴才来了给朕寻回玉佩,朕便也回去了。”
玉佩?
聂茂下意识看向澄澈的湖水,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就让奴才下去为陛下捞回来吧。”
此处一个宫人都没有,刚好是他在慕容罹泽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那湖水并不深。
他表现得越能干,或许慕容罹泽就能越信任依赖他。
“你?”
听到慕容罹泽难以置信的语气,聂茂更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用力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湖边,脱去鞋袜。
锋利的枯草让他生出想要快点把鞋袜穿上的冲动,这样的冲动在他的脚碰触到湖水时到达了顶峰。
好冷。
聂茂咬了咬牙,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一口气跳进了湖中。
湖水堪堪没过他的胸口,寒意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身体里,冷意渐渐变成了刺痛,他用力咬住下唇,忍着痛,在湖底摩挲着。
身后响起慕容罹泽关切的声音:“湖水太冷了,还是快些上来。”
聂茂牙齿在打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常无异:“奴才没事,陛下不用担忧。”
他弯下腰,被湖水浸泡的地方就更多了,手指完全没了知觉,只能胡乱摸一通,这样他还能感受到手的存在。
他忍着痛,在湖中找了两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的逞强了,或许就该等其他宫人来了再找。
不行……这样就没有他往上爬的机会了。
聂茂又冷又累,呼吸越来越困难,眼中的湖面忽近忽远,身子好似已经撑到了极限。
他也许可以和慕容罹泽说一下,等他休息好了再来找。
聂茂在水中艰难转过身来,有好几次都被水流冲得站不稳身子,“陛下……”
他还未转过身子就已经开了口,等他稳住身子,抬眸看去,发现岸边站了许多死气沉沉的宫人,他们不是真的死了,而是在畏惧面前戴着面具的男人。
聂茂发丝粘在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薄唇红艳得像是熟透到糜烂的石榴,脆弱的病气给他增添了些许鬼气,
慕容罹泽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一块通体翠绿的玉佩,在注意到他看过来时,淡淡地抬起深邃的眼眸,抬手很是随意地将玉佩扔到了湖中。
“明日送些新料子给丽贵妃。”
他望着那张艳白如鬼的面容,终究还是把玉佩扔到了聂茂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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