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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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尔晴22（第1页）

东巡的旨意刚下，我便急匆匆入宫求见。长春宫的暖阁里，皇后正对着铜镜梳理鬓，虽气色较往日稍好，眼底却仍藏着难掩的憔悴，可提及东巡，她眼中竟泛起一丝久违的光亮。

“娘娘，”我握着她微凉的手，语气急切，“您病体沉疴多年，长途跋涉劳心劳力，万不能冒这个险！东巡路途遥远，山高水长，您的身子怕是经不起这般折腾，求您回了皇上的旨意吧！”

皇后轻轻摇头，指尖摩挲着镜边的玉簪，那是从前永琮周岁时乾隆赐下的。“尔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持，“可我病了这么久，困在这宫墙里，日日对着四四方方的天，心里憋得慌。永琏和永琮，生前总念叨着想去泰山看看，说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如今我身子好些了，便想替他们走一走，看一看。”

她转头望着我，眼中满是期盼：“皇上这些年也为我费心不少，难得他高兴，我怎能扫他的兴？再说，有你和孩子们陪着，有太医随行，想来也不会有事的。”

我还想再劝，可看着她眼底那点近乎执拗的希冀，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我知道，失去两个孩子的痛，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底，东巡不仅是替孩子圆梦，更是她对抗绝望的最后一点念想。

我站在暖阁里，看着明玉手脚麻利地为皇后收拾出行的衣物，璎珞则捧着一碟精致的糕点，笑着劝皇后垫垫肚子，两人脸上满是对东巡的期待。

“尔晴姐姐，你就放心吧！”明玉直起身，语气笃定，“李太医和张太医都仔细诊过脉了，说娘娘这阵子调养得好，脉象平稳，只要沿途好生歇息，绝无大碍！”

璎珞也附和道：“是啊姐姐，娘娘在宫里憋了这么久，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泰山风光秀丽，说不定沾了天地灵气，娘娘的身子还能彻底好起来呢！再说，我们姐妹几个都陪着，定会寸步不离地照看着，绝不会让娘娘受半分委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恳切，眼中满是对皇后的真心关切。皇后坐在榻上，笑着点点头：“你看，连明玉和璎珞都这么说，你该放心了吧？”

我看着她们众志成城的模样，心头的顾虑虽未完全消散，却也松了几分。是啊，明玉细心周到，璎珞聪慧机敏，有她们在皇后身边贴身伺候，再加上太医随行，想来是能多几分保障的。

“既然如此，”我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那便依娘娘的意意。只是沿途一切都要以娘娘的身子为重，万不可强撑。若是觉得累了，便即刻歇息，切不可为了看风景勉强自己。”

“我晓得分寸。”皇后笑着拍了拍我的手，“有你们这般疼我，我定会好好的，替孩子们看完泰山，平安回来。”

临行那日，銮驾浩浩荡荡地驶出宫门。皇后坐在轿中，掀开轿帘望着宫外的景象，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抱着福康安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看着前方皇后的轿驾，默默祈祷这一路顺遂。

只是那丝隐隐的不安，终究还是萦绕在心头。我知道，这场东巡，是皇后的心愿，也是一场未知的冒险。而我们能做的，便是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离开长春宫时，我心头沉甸甸的。皇后的心意已决，我拗不过她，只能暗中叮嘱随行的太医，务必备好万全的药材与应急之策；又让傅恒暗中安排人手，沿途护驾，尽量减少皇后的劳顿。

临行前夜，皇后特意让人送来了一枚平安扣，说是给福康安的。“带着孩子一起去吧，”她的声音透过宫人的转述传来，“让他也沾沾泰山的灵气，替他两个哥哥，看看这大好河山。”

我握着那枚温润的平安扣，心里又酸又涩。只盼这一路顺遂，能圆了皇后的心愿，也能让她平安归来。可冥冥之中，我却总有一丝不安——这趟东巡，或许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皇后经多日调养，气色已好了许多，能陪着乾隆登泰山、祭天地，眉宇间终于重现几分往日的温婉。我带着福康安随行，看着皇后在岱庙焚香祈福时虔诚的模样，只盼这场大典能彻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封禅礼毕，返程的銮驾一路缓行。御舟行至德州境内，夜色正浓，忽然传来宫女惊慌的哭喊：“皇后娘娘不好了！”

我心头一紧，抱着福康安匆匆赶往皇后的船舱。只见皇后歪倒在榻上，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太医们围着榻前急得满头大汗，施针、灌药都无济于事。乾隆守在一旁，双目赤红，紧紧握着皇后的手，声音嘶哑地一遍遍唤着：“容音，你挺住，挺住啊！”

皇后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我怀中的福康安身上，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尔晴，护好……孩子们……”话音未落，手便无力地垂下，眼底的光亮彻底熄灭。

“容音！”乾隆痛呼一声，紧紧抱住她冰冷的身体，泪水决堤而下。船舱里一片死寂，只剩帝王压抑的呜咽与宫女们的啜泣声，连福康安都似感受到悲伤，瘪着小嘴小声哭了起来。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凉。那个待我如亲妹、护我周全的皇后，那个一生温婉贤淑、却屡遭丧子之痛的女子，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深宫的寒凉。她的离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了封禅后的喜悦，也让这返程之路，变得凄风苦雨。

乾隆连日水米未进，形容枯槁，往日的帝王威仪荡然无存，只剩满心的哀恸。銮驾加急回京，沿途百姓皆披麻戴孝，宫中更是一片素白。我抱着福康安跟在送葬队伍中，看着那口朱红棺木缓缓入宫，忽然明白，皇后的离去，不仅是乾隆的损失，更是富察府的一道屏障轰然倒塌——往后这深宫的风风雨雨，再无人能为我们遮风挡雨了。

回府后，傅恒闭门数日，再出来时，眼底满是红血丝，却多了几分坚毅。他握住我的手，沉声道：“皇后走了，我们更要守好这个家，护好孩子们。这宫里的风浪，往后我们一起扛。”

我点点头，泪水滑落。皇后虽逝，但她的嘱托犹在耳畔。往后的路，或许会更难，但有傅恒在，有孩子们在，我便无所畏惧。只是那泰山封禅的荣光与归途的哀戚，终究成了心头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提醒着我，这帝王家的荣宠与悲欢，从来都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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