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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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流浪者（第1页）

林晚背着那个轻飘飘的包袱，像一片脱离了枝头的枯叶，在县城清晨冷清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飘荡。阳光稀薄，照不暖她冰冷的四肢，也照不亮她空洞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拐过了几个街角，直到周围的景物变得越来越陌生，房屋越来越稀疏，最终踏上了一条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尘土飞扬的土路。

回头望去，县城的轮廓在晨雾中显得模糊而遥远，像一个即将醒来的、与她无关的梦。

她没有丝毫留恋。

那个地方，那个孩子，那段充斥着血腥、仇恨和互相折磨的过往，都被她决绝地甩在了身后。

往前走。只是往前走。

路两旁是望不到边的、刚刚翻耕过的田地，散着泥土的腥气。偶尔有赶着牛车的农人经过，投来好奇的一瞥，又很快收回目光，专注于自己前方的道路。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可以容纳无数人的悲欢离合，也冷漠到可以轻易吞噬掉一个微不足道的灵魂。

林晚走着，脚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包袱里那点可怜的家当硌着她的肩胛骨，那只粗糙的木兔子隔着布料，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

她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省城？或许吧。那里有她曾经错过的“机会”，也有更多隐藏的危险和未知。或者，随便哪个能让她隐姓埋名、苟延残喘的角落。

活下去。这是此刻支撑着她迈动双腿的唯一念头。不是为了任何希望或未来，仅仅是一种生物的本能，一种对彻底湮灭的无意识抵抗。

晌午时分，她在路旁一棵老槐树下停下来歇脚。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冰冷的、昨天剩下的玉米窝头，机械地啃着。窝头粗糙拉嗓子，她费力地吞咽着，就着水壶里同样冰冷的凉水。

远处，有火车汽笛的长鸣声隐隐传来，悠长，空旷，带着一种奔向远方的诱惑。

她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铁轨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像两条没有尽头的锁链，延伸向目力所不及的天际。

或许，该去坐火车？去一个更远、更陌生的地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没有介绍信，没有正当理由，甚至连一张最便宜的车票钱都凑不齐。在这个一切都需要证明和许可的年代，她这样的“黑户”，寸步难行。

她只能靠着双腿，一步一步，丈量这茫茫的逃亡之路。

休息了片刻，她重新背起包袱，继续上路。日头渐渐偏西，将她孤单的影子在土路上拉得很长很长。

偶尔，她会遇到同样赶路的人。有挑着担子去邻村走亲戚的农妇，有结伴去外地搞副业（或许也是盲流）的青壮年，甚至还有一两个和她一样、眼神麻木、行色匆匆的独身者。

没有人交谈，彼此都保持着警惕和距离。在这条路上，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故事和秘密，无暇他顾。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夜晚的荒野，寒风刺骨，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林晚找到一处背风的土坎，蜷缩着坐下，用包袱垫在身后，紧紧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衫。

夜空中，繁星点点，冰冷而遥远。

她仰着头，看着那片浩瀚的、沉默的星空，心里一片死寂的平静。

没有恐惧，没有悲伤，甚至没有迷茫。

只有一种彻底的……放空。

她不再去想冬至此刻在做什么，不再去想宋清屿是生是死，不再去想河湾村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怨。

那些都与她无关了。

从她踏出宿舍门的那一刻起，她就亲手斩断了与过去的所有联系。

现在，她只是一个没有来历、没有归宿、也没有明天的……

流浪者。

寒风掠过土坎，卷起地上的枯草和尘土，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旷野里哭泣。

林晚闭上眼，将脸埋进膝盖。

感受着这天地间的……

苍凉。

与……

自身的……

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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