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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
此刻是凌晨三点十七分,我坐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给你写这封信。护目镜还挂在脖子上,镜片上沾着刚才做电解实验时溅到的盐酸痕迹——就像我此刻视线一样模糊。
收到你的信时,我正在调试示波器。信封上你的字迹比往常潦草,拆开后以后别联系了五个字像突然通电的探针,扎得我直接从实验凳上站了起来。老周以为我触电了,差点拉电闸。
(此处有被橡皮反复擦拭的痕迹)
这三个多月来,我每天都去收室,直到看门大爷锁铁栅栏。寄给你的封信里:第封夹着物理竞赛报名表复印件(你说想看看真正的难题);第封装着银杏叶(你初三夹在我课本里的那片,我用透明胶重新粘好了);前天寄出的第封,是省赛一等奖证书复印件,背面写着第一个想给你看。
(信纸此处有轻微皱褶,似被液体浸润过)
你说月考失败,可我明明在每封信里都画了错题分析图;你说后座男生很铁,但记得初三时你吐槽男生借橡皮都是故意碰手吗?当时我还特意买了长柄橡皮递给你。
(突然换了一种更细的笔迹,字迹轻微抖)
最让我困惑的是,你说我不来信。晴雯,我书桌抽屉里留着所有寄出信的复写副本,要我现在一封装一封装进快递盒吗?上周冒雨去邮局寄的特快专递,收据还粘在我物理书扉页上。
(此处笔尖划破信纸,墨水晕染成放射状)
实验室的通风窗突然灌进一阵风,吹走了我手边计算用的草稿纸。就像现在,我甚至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到你手里。如果如果这真是你最后的决定,至少告诉我,之前的信你都收到了吗?
(最后几行字明显向右下方倾斜)
天亮后我还要去参加实验操作考试,但老周刚进来看到我的样子,直接给了两耳光让我清醒。他说我现在这副模样,就像他养的那只被汽车碾过的猫——虽然我觉得更像你画的那只不逮耗子还老掉毛的炸毛猫。
武桢
oo年月日黎明
信投进邮筒的那一刻,陈武桢的手还停留在冰冷的金属投递口上,仿佛这样就能把已经离手的信再拽回来。回实验室的路上,他数着步数——从邮局到实验楼一共六千四百七十二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未干的沥青上,沉重而黏腻。
夜里,他躺在宿舍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脑子里全是信里的句子。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写最重要的一件事——柳晴雯宿舍的电话号码他根本没有。他们之间的联系,从来只靠那些薄薄的信纸,而现在,连这个联系也被她亲手切断了。
他翻了个身,床板出刺耳的吱呀声。窗外,初夏的蝉鸣已经开始聒噪,像某种无休止的倒计时。
第三天中午,他提前二十分钟溜出教室,跑到收室门口等着。看门的老张头叼着烟斗,斜眼看他:又来等信?这周都第三回了。
陈武桢没说话,只是盯着老张头手里那摞新到的信件。没有他的。
急什么,老张头吐了个烟圈,特快专递也得三天。
可第五天、第七天过去了,依然没有回音。
他开始怀疑信是不是丢了。但寄的是特快专递,有追踪单号,他去邮局查了,系统显示已签收。
会不会是她不想回?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针,悄无声息地扎进心里。
陈武桢想打电话,可柳晴雯从没给过他专门的号码——她宿舍没装电话,只能打到传达室,而传达室的大爷记性时好时坏。有一次他好不容易打通,对方却说:柳晴雯?早退学了吧?
陈武桢握着听筒,浑身冷。后来才知道是对方听错了名字。
但更多的时候,电话根本没人接。
两周后的傍晚,陈武桢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翻出柳晴雯过去的信。那些信纸已经起了毛边,折痕处快要断裂。他忽然注意到一个从未在意的细节——她最近几封信里,提到后座男生的频率越来越高。
今天他又借我笔记,字写得比你工整多了。
体育课扭伤脚,是他背我去医务室的。
我们很铁。
陈武桢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这些句子,直到纸张被磨破一个小洞。
陈武桢曾以为自己早就占据了柳晴雯心里最特别的位置。那些信里没点破的暧昧,那些炸毛猫银杏叶的私密暗号,那些等你考上大学的约定——他以为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承诺。
可现在,陈武桢像个固执的守塔人,守着一段已经断掉的桥。
一个月后的物理模拟考,他故意做错最后一道大题。走出考场时,老周揪住他衣领:你知不知道这道题和去年省赛真题一模一样?
他知道。去年柳晴雯在信里说:真想看看真正的难题长什么样。所以他特意记下题目,准备亲自讲给她听。
现在,这些精心准备的讲解,和那封没有回音的信一样,成了无人接收的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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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宿舍时,他路过垃圾桶,里面躺着一封被退回的信——邮局贴了张便条:查无此人。虽然不是陈武桢写给柳晴雯的信,但依旧让陈武桢心里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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