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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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锦绣牢笼初试探（第1页）

喜宴的喧嚣终于渐渐散去。

慕容文远——如今已是苏文远，被两个小厮引着，穿过一道道回廊，走向苏宅深处。酒意仍未完全散去，但刺骨的夜风让他头脑清醒了不少。

他所经之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不彰显着苏家的豪富。廊下悬挂的灯笼映照出精致的木雕和壁画，内容多是鸾凤和鸣、花开富贵，一派锦绣堆叠的气象。然而，这富丽堂皇之下，他却敏锐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束缚。过往的仆役虽恭敬行礼，眼神却闪烁不定，带着几分窥探和轻慢。

“姑爷，这边请。”引路小厮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语气表面恭敬，却缺了那份自内心的尊重。

他终于被引到一处颇为宽敞的独立院落前，门楣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锦云苑”三字。这里将是他在苏家的居所。

踏入院门，映入眼帘的景致却让他微微一愣。与外面的富丽堂皇不同，院内布置得颇为清雅，甚至有些过于简单。几竿翠竹，一方石桌，角落里的花草也似是寻常品种，并未刻意追求名贵。正房是三间打通的敞亮屋子，屋内陈设齐全，用料考究，但同样透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整洁，缺乏生活气息，更像是一间高级客房。

“姑爷，您早些歇息。若有需要，可唤院外值守的仆役。”小厮交代完毕，便躬身退下，留下他一人站在空旷的堂屋中。

红烛高烧，出噼啪的轻响，更衬得四周寂静的可怕。

赘婿。

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枷锁，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拥有了一跃成为巨富之家“半子”的身份，却也同时失去了自由、尊严和自主权。在这里，他的一切恐怕都将依附于苏家，依附于那三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妻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房间。目光掠过博古架上的瓷器、墙上的字画，最后落在书案上。文房四宝齐备，甚至还有几本线装书。他信步走过去，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是《论语》。

指腹划过书脊，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心中一动。他轻轻翻开书页，动作倏地顿住。

书页中间，竟是镂空的，里面藏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他取出册子，封面无字。快翻阅，里面是用工整小楷记录的账目，但格式古怪，收支项目模糊不清，几个关键的数额旁还做了特殊的标记。这绝非明面上的账本！

谁留下的？给他的？还是原本就在这屋里，忘了取走？是试探，还是陷阱？

慕容文远的心跳微微加，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他了解苏家内部真实情况的第一条线索。他正欲仔细查看，院外却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和环佩叮当的细响。

他迅将小册子塞回原处，合上《论语》，刚转过身，房门便被推开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三女中年纪最小的苏玲珑。

她已换下繁重的嫁衣，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襦裙，乌黑的髻松松挽着，只簪了一朵新鲜的茉莉，更显得娇俏灵动。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一双明眸笑盈盈地望过来，毫无新嫁娘的羞涩，反而带着十足的好奇。

“姐夫”声音清脆如黄莺，“我看你宴席上光顾着敬酒，没吃多少东西，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些点心送来。”

她自顾自地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几样精巧的糕点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

“有劳……三小姐。”慕容文远斟酌了一下称呼。按照礼法，他该称她们为“夫人”或更亲密的称呼，但此刻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苏玲珑噗嗤一笑，眼波流转：“叫我玲珑就好啦！家里规矩多，但私下里不用那么拘谨嘛。”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狡黠，“姐夫，你是不是吓到了？一下子娶我们三个。”

慕容文远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下却不敢怠慢。能在这样的大家族中活得如此恣意，绝不可能真是表面看上去那般不谙世事。

“确实……有些意外。”他选择了一个稳妥的回答。

“嘿嘿，别担心。”玲珑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大姐掌家，最是讲理。二姐嘛，心思都在诗画上，等闲不理俗务。至于我嘛，最好相处了！以后你要是闷了，或是想知道家里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她话语亲切，却似是无意间划定了三姐妹的界限，也暗示了自己“消息灵通”的地位。

慕容文远接过糕点，道了声谢，状若随意地问道：“苏家以丝绸立本，名满东南，不知如今主要是哪位在打理？”

玲珑眨眨眼：“自然是大姐主管。爹爹去后，便是祖母和大姐撑着呢。不过近来……”她话语一顿，摆摆手，“哎呀，这些烦心事，今天不说也罢。姐夫你快尝尝这杏仁酥，可是我们酒楼老师傅的拿手绝活。”

她轻巧地转移了话题，又兴致勃勃地介绍心，仿佛刚才只是无心之言。

慕容文远心中却是一动。“近来”什么？她刻意收住的话头，反而印证了苏家确实遇到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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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多是玲珑在说，介绍苏家各房情况、明州风物，言语活泼，看似毫无心机，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关键信息：哪位叔公掌管染坊却年迈保守，哪位表亲在铺子里做事却心思活络……

直到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玲珑才哎呀一声，站起身：“这么晚了，我得回去啦，不然嬷嬷又要念叨了。”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嫣然一笑，“姐夫，这锦云苑还缺什么，或是下人伺候不周，你尽管告诉我。”

送走苏玲珑，慕容文远回到桌前，看着那碟没动多少的点心，目光深沉。

这位三小姐，看似天真烂漫，实则心思玲珑剔透。今夜送点心是假，前来试探他这个新婿官的深浅，顺便释放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才是真。

而那本藏在《论语》里的账册……

他重新拿起那本书，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页。

这苏家大宅，红绸锦绣之下，果然是暗流涌动。他这位空降的赘婿，已然成了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观察，衡量着他的价值与威胁。

他将那本隐秘的账册取出，小心收入怀中隐藏。

明日，还有更多的试探和挑战在等着他。

而第一步，他必须尽快真正了解苏家的生意，找到那条能让自己站稳脚跟，甚至破局的路。

夜色渐深，锦云苑内的烛火，亮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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