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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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月夜扬帆 潜龙入海（第1页）

秋雨绵绵，夜色浓稠如墨，将明州城笼罩在一片湿冷的寂静之中。苏府内外，早已做足了“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景象，唯有暗处吕御史布下的几双眼睛，依旧如同鬼火般闪烁着，死死盯着这座仿佛已然死寂的宅邸。

子时三刻，雨势稍歇。苏府最深处的揽月轩后墙，一块看似与周围无异的假山石被悄然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慕容文远一身利落的黑色水靠，率先钻出，目光如电，迅扫视四周。

紧接着，同样身着深色劲装、用油布紧紧包裹着重要书卷和海图的苏明月，以及一身短打、背负着一个鼓鼓囊囊行囊的苏玲珑，也依次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三人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

“这边。”文远压低声音，打了个手势。三人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借着庭院中树木和廊柱的阴影，极其敏捷地向府邸最偏僻的西北角移动。

那里有一扇早已废弃、平日被藤蔓遮掩的角门。门外，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简陋马车如同幽灵般静静停靠在巷弄的黑暗中，驾车的正是面容沉静的三叔公。

没有多余的言语，三人迅登上马车。三叔公轻轻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声音极其轻微，很快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马车并未驶向任何城门关卡，而是在城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临河的废弃货栈后院。这里，早已有数名苏家最忠诚可靠的水手在此接应。

“姑爷，小姐，船已备好。”一个精悍的汉子低声道，引着他们穿过堆满破烂货物的院子，来到河边。一条毫不起眼的小型篷船正藏在伸向河面的木栈桥下。

几人迅登船。水手解开缆绳，长篙一点，篷船便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入河道主流，顺流而下，直向出海口方向驶去。

冰冷的河风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吹散了方才的紧张，却带来了更澎湃的心潮。文远回头望去，明州城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模糊，那困守数月的牢笼正被飞快地抛在身后。

“我们……真的出来了。”苏玲珑忍不住小声欢呼，却又立刻捂住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漆黑的河面。

苏明月紧紧抱着怀中的油布包裹，望着两岸飞倒退的模糊黑影，轻轻吁了口气，眼神中有逃离樊笼的轻快，更有对未知前路的茫然与期待。

文远站在船头，任由夜风吹拂。怀中的双凤珏传来一阵平稳而温润的悸动，仿佛也在为这即将到来的自由航程而共鸣。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还在那浩瀚无垠、吉凶未卜的大海之上。

篷船一路顺流，巧妙地避开了夜间巡逻的小艇，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抵达了预定的出海口附近。这里并非繁忙的主航道，而是一处僻静的岬湾。

远远地，可见一艘中等大小的海船静静地停泊在微光粼粼的海面上，船身上没有任何旗帜和标识，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那便是苏家秘密准备多时，用于接应他们前往真正“启程”基地——那个隐蔽船坞的船只。

几声约定好的水鸟鸣叫响起，对面船上也回应了几声灯笼明灭的信号。

篷船缓缓靠拢。文远几人顺着软梯，敏捷地爬上了大船。

“文远！明月！玲珑！”早已在船上等候的苏清婉迎了上来，虽然面带疲惫，但精神振奋。她身后，是李师傅等几位核心船匠和一批精心挑选的忠勇水手。

“大姐！”苏玲珑扑过去抱住她。

“一切顺利？”文远问道。

“顺利！”苏清婉点头，“吕御史的人都被陆路的假消息引开了，海上这边反而松懈。我们抓紧时间，天亮前必须离开近海！”

不再多言，所有人立刻各就各位。水手们升起部分船帆，调整航向。铁锚被悄无声息地拉起。大船如同苏醒的海鲸，缓缓调转船头，乘着渐起的东南风，向着深海方向驶去。

站在船舷边，回望那渐渐泛出鱼肚白的大陆海岸线，慕容文远心中百感交集。困顿、挣扎、阴谋、反击……这一切似乎都被留在了身后。前方，只有海天一色，以及那隐藏在迷雾与传说背后的命运之海。

“我们成功了……”苏清婉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海风吹乱了她的丝。

“只是开始。”文远望向东方那越来越亮的海平线，“真正的航行，现在才开始。”

就在这时，负责了望的水手突然出一声低呼：“右前方！有船！”

众人心中一紧，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晨曦的微光中，一艘挂着市舶司旗号的快船，正破开海浪，似乎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驶来！

是巧合？还是行踪暴露了？

船上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水手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看向文远。

文远瞳孔微缩，冷静地观察着那艘快船的航向和度。片刻后，他沉声道：“不是冲我们来的。他们的航向偏北，像是在例行巡逻。降半帆，保持航向，不要做出任何异常举动。”

果然，那艘快船似乎并未现他们这艘没有任何标识的“幽灵船”，从其前方数里处交错而过，渐渐远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冷汗却已湿透了内衣。

虚惊一场，却再次提醒了他们处境之险恶。

太阳终于挣脱了海平面的束缚，将万道金光洒向无垠的碧波。巨大的海船鼓满风帆，在海面上划开一道白色的浪迹，真正地、彻底地驶向了未知的深蓝。

慕容文远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味的自由空气，转身，目光扫过历经磨难终于齐聚在甲板上的三姐妹——冷静果决的清婉、博学智慧的明月、活泼灵动的玲珑。

“走吧，”他伸出手，指向那轮初升的红日，以及红日之下那片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广阔天地，“我们的世界，在那里。”

海鸟翱翔，帆影渐远。

潜龙已入海，风云将骤起。

属于他们的航海时代，终于，正式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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