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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东京医科齿科大学医院。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进入昏暗的科室内,一缕一缕金丝映照着桌上厚厚的文件堆,将白色的瓷砖地板照得闪亮,光芒反射之下,整个昏暗的办公室好像丰臣秀吉的黄金茶室般金碧辉煌,层层叠叠不停移动,犹如象牙塔的台阶,步步高升。
却也冷寂黯淡。
窗外飘进的冷空气吸起来冰冷刺骨,整个科室内喧哗若市,每一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按照惯例,今天是第一外科财前教授的早诊。
白大褂和护士服的移动中,唯有一位青年男性在此格格不入,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纸箱子,里面堆满了文件和书籍。
抓起自己的白大褂一甩披在肩上,冷俊面孔的高大青年收好了一叠文件,他猛地起身,声若洪钟,如平地起惊雷:“大家!”
繁忙喧哗的第一外科科室瞬间寂静无声,十几双眼睛同时注视着青年男性,有疑惑、有不悦、有鄙夷、也有同情,不一而足。
“一直以来,受各位的照顾了!”
青年接着大声说道,他的嗓音很大,但他的声音很冷:“从今天开始,我将调去法医病理科,有缘再见!”
言毕,青年微微鞠躬,抱起自己的箱子,大步走出了第一外科。
白大褂上的胸牌晃动不止。
“东京医科齿科大学医院法医病理科,实习医师,上杉宗雪。”
无视身后的窃窃私语,怀抱着箱子的青年逆流而行,将第一外科丢在背后,外面医院的大门传来一阵嘈杂声,又一个紧张的早晨开始了。
看病的病患们相继步入医院大厅,穿着洁白护士服的护士们正在前台为病人挂号,急救科室的医生推着挂瓶一路小跑,面色苍白的老人坐在大堂的铁洞洞椅子上木然地看着大屏幕,家长着急地带着小孩询问病情。
忙乱,嘈杂,井然有序。
只有他格格不入,仿佛海洋中的孤岛一般孤寂。
实习医生不可以独自使用电梯,他只能抱着纸箱穿梭于走廊和楼梯。
病理科位于医学楼最角落采光最差的尽头,比起其他部门,这里要更加阴冷,空气中弥漫着独有的消毒水和灰尘的气味,走廊尽头玻璃门被锁住,一堆废弃的挂杆、轮椅和病床堆积在一起,堵住了通往更深方向的道路,清晨的阳光还没有抵达这里,死亡的阴霾却已经长久笼罩于此。
医院是个每天都在发生死亡的地方,医生就是群靠着书写别人生死来混饭吃的人。
这里安静得可怕,但这并不奇怪,因为其他地方是看活人的,这个地方是看死人的。
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人类的器官浸泡在瓶子里排列在柜子里,层层叠叠的文件袋诉说着从史前时代开始人类和疾病的斗争历史,显示器上摆放着残留的影像资料,干瘦如猴面容苍老皱纹深陷,头发全梳到脑后,头顶稀疏的老者从报告纸堆里抬起头。
“来了?”
他的声音很干。
“初次见面,我是上杉宗雪,从今天开始,将在大河内教授您的手下实习,请多多指教。”
青年男性抱着自己的纸箱鞠了一个不甚标准的躬。
“我已经听到了。”
老者昂首靠在柔软的座椅上眉头微皱,深陷的眼窝和鹰钩鼻不怒自威,双手按在扶手上:“你是来当医生的,不是来选议员的,这里是国立医院,不是比谁声音更大。”
“……抱歉。”
青年面色如井中凉月淡漠冷冽,他放下纸箱微微弯腰:“我只是……”
“我本来已经不打算再收学徒了,如果不是你的爷爷拜托我的话。”
老者放下手中的文件,双手十指相扣,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年轻人:“你真的想好了么?法医这一行,是很有名的7K行业。”
“如今的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上杉宗雪再次鞠躬:“在正式成为您的弟子之前,我想请问您一件事。”
老者没有说话,他只是用眼神示意上杉宗雪问下去。
“我那样做,错了么?”
“上杉君。”
老者仿佛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他沉吟片刻,摇头:“是否告知病人准确的病情,这个问题永远也没有正确的答案,医疗不存在绝对,我们是在进行一场永恒的战争。”
“或许正如财前所说的,你这样的性格,比起看活人更适合看死人,因为死人不会说话,我们只需要把事情说清楚就足够了。”
老者的话还没有说完,天花板上方就传来了更大的声音。
毫无感情的电子女音穿过住院部清冷的走廊,紧跟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财前教授总巡诊。”
能成为教授领导早诊是每个医生的梦想,现在这梦想已然遥不可及。
“在国立医院,声音最大的就是教授。”
上杉宗雪看了一眼天花板:“也是医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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