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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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周末的青麦地（第1页）

王石安攥着那只铁皮手电筒往家走时，才想起明天是周六。镇中学周末不上课，赵野说的“周一还”，是把这两天的空当都算进去了。

手电筒的光在土路上晃，照亮脚边一丛丛狗尾草。他摸出兜里的鸡蛋，蛋壳温温的，磕在路边石头上，剥开来咬一口，蛋黄混着盐味，是赵野娘煮蛋的法子——村里煮蛋总白煮，她却会在水里撒点盐，说这样好剥，也更入味。

到家时，灶房里的灯昏昏黄黄。娘李秀莲正站在灶台边擦桌子，爹王老实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圈慢悠悠往上飘。弟弟望宝趴在炕沿写作业，他读村里小学，娘给他起的大名王望祖，见王石安进门，抬了抬眼，又低头描生字。

李秀莲头也没抬，手里抹布摔得响：“死哪儿去了？日头落了才回来！”直起腰时眼睛一瞪，“猪圈的食还没拌，望祖等着睡前吃口热的，你倒好，在外头磨蹭！”

她扫过王石安手里的搪瓷缸，又瞥见那只铁皮手电筒，眉头拧得更紧：“这破烂玩意儿哪来的？不是跟你说别跟镇上人瞎混？”

“同学借的，送我到村口。”王石安把搪瓷缸往灶台上放，里面两条鲫鱼尾巴还轻摆，“他叫赵野，同班的，硬塞给我的鱼。”

李秀莲没看鱼，转身从墙角拎起半袋猪食：“少扯这些！赶紧去拌食喂猪，拌完了把望祖的书包洗了，明早要穿的衣裳也泡上。”顿了顿，又斜他一眼，“那同学要是心热，明儿你把这两条鱼带回去还人家——咱家养不起闲心，你先把活儿干明白。”

王石安没吭声，接过猪食袋往猪圈走。手电筒放在墙根，光映着他的影子，在泥地上拉得歪歪的。灶房里传来李秀莲给望祖剥橘子的声音，甜丝丝的，混着猪食的酸气飘过来，他攥了攥空着的手，刚才鸡蛋的温乎劲儿，好像一下就凉了。

周六这天，王石安帮着家里翻了半亩麦茬地，下午歇晌时，总忍不住瞅桌上的手电筒。他摸出赵野给的练习本，翻到画线段图的那页，铅笔写的字歪歪扭扭，却比课本上的铅字看着亲切。正对着图琢磨，院外传来喊声：“王石安！在家不？”

是赵野。王石安赶紧跑出去，见赵野背着个竹筐站在门口，筐里装着半筐青草，额头上全是汗：“我帮我娘割猪草，顺道来看看你。”他往里瞅了瞅，“你家这院子种的是芝麻？”

“嗯，我娘说芝麻收了能榨油。”王石安往屋里让他，“进来坐，我娘刚晾了凉白开。”

“不坐了，”赵野摆摆手，把竹筐往墙上一靠，“我知道村东头有片青麦地，这会儿麦穗刚灌浆，揪下来搓着吃，甜得很。要不要去？”

王石安想起小时候跟着爹去地里，确实揪过青麦穗，揉掉壳，麦粒嫩得能掐出水。他点头：“去！”

两人往村东头走，赵野比在镇上时更活络，看见田埂上的野菊花就摘两朵，别在耳朵上逗王石安笑；路过小河沟，又蹲下来看水里的蝌蚪，说要捞几只回去养。

王石安跟在旁边，听他絮絮叨叨说镇上的事——说那个穿白球鞋的男生叫刘军，爹是供销社主任，总爱拿新文具显摆；说数学老师姓陈，丈夫在县里当老师，每周五下午都会来接她；说校门口卖橡皮的老太太，其实是陈老师的娘，橡皮是她自己熬的胶做的，比文具店的实在。

“你咋知道这么多？”王石安忍不住问。

“我天天在镇上晃呗，”赵野得意地扬下巴，“放学我总帮陈老师搬作业本，她跟我娘熟，常跟我说话。”

青麦地在河湾边，一片嫩绿色铺到远处的柳树下。赵野钻进麦地，揪了个麦穗搓起来，把揉好的麦粒往王石安手里一塞：“快尝尝，就这两天最甜，过几天就老了。”

麦粒嚼在嘴里，带着清清爽爽的甜，还有点青草的香。王石安也揪了个麦穗，学着他的样子揉，麦粒掉在掌心里，圆滚滚的。两人蹲在麦地里，一边吃一边数远处的白杨树，赵野突然说：“石安，下周陈老师要讲新课，我把我姐的笔记找着了，周一带给你。”

“不用总给我拿东西，”王石安有点不好意思，“你还借我练习本呢。”

“那有啥？”赵野满不在乎，“你是我同桌啊，同桌不就该互相帮衬？”他又揪了把麦穗，塞给王石安，“多拿点，回去给你娘尝尝，这嫩麦子，比镇上买的点心还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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