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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刚漫过大安城的青灰城墙,城东三十里外的枯心岭便浸在了浓稠的夜色里。这片连野草都懒得扎根的山岭,百年来只有风卷着沙砾掠过嶙峋怪石,可今夜,几株贴地而生的枯木根部,竟颤巍巍顶出了点点翠色——那嫩芽细得像绣花针,裹着层透亮的黏液,只在月光洒到的瞬间,才会悄悄舒展两瓣子叶,仿佛在贪婪吮吸着清辉;天刚蒙蒙亮,露水还没干,那点绿就猛地缩回土中,连带着茎秆都枯成了与周围别无二致的灰褐色,若不是住在岭下破庙里的老樵夫清晨捡柴时多看了一眼,这异兆怕是要埋进尘土里。
老樵夫揣着几截带芽的枯枝回了村,本是想给卧病的老伴看看“怪事”,谁知用这芽煮了锅糙米粥,喝了半碗的老伴竟能撑着坐起来,连咳了半个月的痰都顺了。消息像长了脚,先传到附近几个村落,农户们扛着锄头、提着竹篮往枯心岭跑,哪怕只挖到一两根带芽的草根,回去煮水喝了,白天扛着稻穗走三里地都不觉得累。
没过三日,这动静就飘进了大安城的低阶修士圈子。南城根练把式的武夫们最先动身,他们常年打熬筋骨却难窥门径,听说有能“解乏补劲”的嫩芽,攥着刀剑就往岭上赶;接着是刚摸到修炼门槛的入门修士,这些人大多家境普通,连最低阶的聚气丹都舍不得买,听闻有免费的“灵物”,背着布囊就钻进了枯心岭的乱石堆。到后来,连城里几家小宗门的凝气境修士都坐不住了——他们亲自去试过,那嫩芽煮的水虽无法助其突破境界,却能涤荡体内残存的浊气,比打坐三天还管用,一时间,枯心岭的山道上,随处可见腰间挂着法器、神色匆匆的修士。
变故在第七夜达到了顶峰。子时刚过,枯心岭深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翻了个身。正在岭上寻芽的修士们循声跑去,只见原本干涸百年的断心泉旧址,竟汩汩冒起了水——那水不是寻常的清色,而是泛着层淡淡的金芒,像把碾碎的金箔溶在了里面,凑近了闻,还能嗅到股类似松针煮茶的清苦香气。
一个淬体境巅峰的修士耐不住性子,脱了外衣就跳了进去,刚泡到胸口,就猛地睁大眼睛——原本卡在体内半年的滞涩感竟在消退,四肢百骸像被温水裹着,连骨缝里都透着舒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竟隐隐触到了凝气境的门槛。
这消息像炸雷,瞬间劈遍了大安城。城主府的探哨第一时间封锁了岭口,可各大家族的眼线早就把消息传了回去。城西的崔家连夜把族中最宝贝的三个淬体境天才塞进了马车,每个孩子怀里都揣着三枚护心丹;城北的何家更直接,家主亲自带着五个凝气境后期的供奉往枯心岭赶,马车上还拉着用来临时布阵的青铜旗;就连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张家,都遣了擅长阵法的长老,背着个装着罗盘的木匣,脚步匆匆地汇入了往城东去的人流。
可当众人赶到断心泉时,却都傻了眼——那泛着金光的泉水外围,竟罩着层看不见的屏障。凝气境修士挥剑砍上去,剑气刚碰到屏障就散成了细碎的光点;擅长术法的修士捏诀打出去,符咒贴在屏障上连个印子都留不下;有性急的想绕到泉眼后面,刚迈过一道石缝,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弹了回来,手腕上的储物袋都震得变了形。
“这屏障……绝非寻常阵法。”张家长老摸着罗盘上跳动的指针,脸色凝重,“能自动反弹攻击,还能护住泉眼的灵力不泄露,背后定有大机缘。”
这话一出,各大家族的人眼神都变了。崔家的管家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摸出传讯符就往家族方向捏碎;何家供奉则往前站了半步,隐隐把泉眼的方向护住;原本还在互相提防的小宗门修士,此刻也悄悄凑到了一起——谁都清楚,这枯心岭里藏的,恐怕不只是能助修为增长的泉水,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宝贝。
风又吹过枯心岭的怪石,只是这一次,风中不再只有沙砾的味道,还混着灵力的清苦、法器的金属气,以及各怀心思的人身上,那股按捺不住的躁动。一场围绕着断心泉的争夺,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弥漫开了硝烟。
残阳刚把枯心岭的怪石染成血红色,一阵没来由的狂风突然卷过岭上的乱石堆——不是山间常见的阵风,而是带着灵力波动的气旋,贴着地面打转时,竟把碎石子卷得漫天飞,连那些刚冒头没几天的翠色嫩芽,都被吹得趴在地上瑟瑟抖。
岭下正围着断心泉试探屏障的修士们最先察觉不对,刚收起法器抬头,就被头顶的景象惊得忘了呼吸:原本还算清亮的暮色,不知何时被一团金光染透,百丈宽的金色漩涡在枯心岭上空缓缓转动,像有人用巨斧劈开了天幕,露出里面流淌的金河。漩涡中心的光芒最盛,隐约能看见飞檐斗拱的轮廓——青黑色的瓦片、刻着云纹的梁柱,甚至能瞥见半扇雕着“枯荣”二字的石门,那座古老洞府的虚影在金光里时隐时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漩涡里钻出来。
更让人头皮麻的是那股威压。不是淬体境修士的锐气,也不是凝气境的刚猛,而是带着岁月厚重感的沉凝力量,从漩涡中心往下压,像块浸了铅的巨石砸在心头。岭上的凝气境修士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跪伏在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那些淬体境的天才子弟更惨,直接被压得趴在地上,指节攥得白,体内的灵力都跟着紊乱起来。这股气息还在往外扩散,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笼罩了方圆五百里——大安城里正在打坐的修士猛地睁眼,城郊山林里狩猎的散修僵在原地,就连百里外宗门里闭关的长老,都掐断了修炼,盯着枯心岭的方向,眼神里满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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